【Life After Life】1 Joanna(3)

有时，当亲属在说检测、症状以及预后时（prognosis：医学名词，指根据病人当前状况来推估未来经过治疗后可能的结果——译者注），她会想象她的母亲，想象自己得到消息然后开车回家。想象积极地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不是给她打电话。但Joanna只能就此打住，不然她就失去在这里的意义了。她在这里，同情，倾听，引导着患者去说，去讲他们想要讲的故事，但她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退回窗帘或者衣柜门的阴影中，来让家属拥有他们自己的时间。她知道该如何消失。
家属们把所有的老照片和信件拿给她看，他们告诉她那些成就和遗憾，然后，他们就渐渐离开了，她的存在像是来自旧梦的什么东西，让他们不断地回忆起他们的悲伤和失去。有时，在杂货店、五金店，或是开车前往Dog House时看到她的时候，他们会无法自拔，眼泪泉涌，声音哽咽。他们对她的存在产生了条件反射，就像巴甫洛夫的狗。
这令她想到了可怜的Harley，那个温顺的橙色老猫，他在Pine Haven有大量的费用给他保暖，甚至能暖和它发紫发黑的脚。（循环系统疾病是猫常见疾病，常体现为后脚的血流受到阻碍，导致后脚冰冷，肉垫变成紫黑色，且摸不到大腿内侧的脉搏。猫此时会非常痛苦。——译者注）
只是现在，所有的住客都害怕他，因为最近流传起一个新闻：有一只猫总是在要去世的人身边蜷缩起来。这些报道推测这猫是怎么知道的：他感觉到了什么吗？他闻到了一个将倒下的身体里释放出的什么化学物质吗？大家都相信那只猫的魔力，这让在那工作的人们都小心地注意他在哪里；大家也都相信了那个故事，这也毁掉了可怜的Harley的在Pine Haven的生活。他在这里一度是最被人宠爱和梦寐以求的小东西，而现在，他被各种尖叫惊呼迎接——还有拖鞋和塑料瓶。他的存在宣告着人们即将到来的噩耗，他是猫中的Joanna，总是在最后时刻出现在床边，温暖着他们冰冷发黑的脚。
现在，Lois Flowers的女儿，Kathryn，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房间，看到她母亲还在那，表情释然。她还戴着美国银行的名字标牌，她在那做出纳员。她对Joanna点头。不需要多说什么了，Joanna已经告诉过她时间不多了。Lois Flowers已经十八个小时没有睁眼了，但是当凯瑟琳的脸压在她的脸上时，她的呼吸的确变了。“她在听，”Joanna说，“她知道你在这里。”
在Lois还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总是问Kathryn在学校怎么样，作业有没有做完。Joanna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站到了窗边。
这一点很重要：你要在那，却又给人们空间和隐私。
外面，阳光明媚，蔷薇盛开。Stanley Stone和他的儿子，Ned，正坐在长椅上聊天。他们是Joanna回来以后接手的第一个家庭。Stone女士朝不保夕，而家里的每个人都仍旧分离而疏远。他们仅仅是想不辜负家族姓氏。尽管这些天，儿子Ned一直和Joanna打招呼，像是想和她多说点话。Ned在学校大她几年级并去了军校，所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不过，她听说了人们看到他就会想起的那些悲伤故事，而现在，这些事又加上了他爸爸的痴呆。老Stone走在Pine Haven的大厅里时，总是辱骂那些和他眼神交流的人。现在Ned Stone身体前倾，脸埋在手掌中，而他爸爸在他面前站着，挥舞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