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After Life】1 Joanna

现在Joanna正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而那个女人正在等待她的女儿。就在几个月前，这个女人，Lois Flowers，是Pine Haven餐厅的常客之一，那儿住客们在常常餐后逗留许久，来找一些消遣。她是一个总把头发染黑的女人，而且头发、妆容和衣服如果不是刚好搭配就决不出门。她在1981年完成了她的彩色图表，并在她的钱包的拉链部分保留了像油漆片一样的小样本。她告诉Joanna，选定你的色彩是女人能做的最好的投资之一。
“我是冬季，”她说，“这就是为什么蓝绿色在我身上很好看。”
她喜欢唱歌，有些晚上，她可以拉来一些人和她一起唱；别的夜晚，她就站在角落来来回回地摇摆，好像她是在拉斯维加斯，唱着她所知道的Doris Day和Rosemary Clooney和Judy Garland。她爱Irving Berlin写的所有歌词。现在，她已经忘记了一切，除了她女儿的脸，胡乱的歌词，以及你的鞋子和钱包应该永远搭配。乔安娜看过这女儿一晚又一晚地靠在她妈妈耳朵旁唱歌——首先是弱拍，“叮当，叮当，叮当，电车来了”。她总是以她最喜欢的一首歌结尾，比如“It Could Happen to You”、“Over the Rainbow”或是“What’ll I Do?”。
按照Luke的规矩，Joanna记着一个笔记本，与她坐过的人在上面都有一个条目。她必须写一个正式的版本交给监督她的护士，但是这是一本不一样的个人笔记，在有人离世之后，她就会记录。这本笔记本是她买来给Luke看的，向他证明她在认真对待他给的任务。这个浅黄色，学校使用的那种横线类型的，旋转装订的笔记本，已经是她能在Luke家附近的节俭市场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他的生命将近尾声，所以她没有写很多。
“这是我的一页，”Luke告诉她，“每个人都应该至少有这么一页。”
她写下她知道的东西：他们的名字、出生地和最喜欢的事物。有时她也问一些问题：你的第一记忆是什么？你最喜欢一天的什么时候？最喜欢的假期？最喜欢的老师？最喜欢的文章？最喜欢的服装？你如何形容你的婚姻？你人生中你学到的东西有什么令你惊喜的？她记录下天气和季节，以及遗言——如果有的话。卢克说这将成为她的信仰，垂死之人的遗言和记忆将是她的祷文。她应当读并常常反复读这些条目，就像祈祷一样。
“让我们封存，”他说，“让我们活着。让我们永不消失。”
最漫长、最昂贵的旅途，是一个人前往自己的旅途。Joanna的生活像是老式电影放映机的影像，哔哩哔哩地闪现，不断地刺破和燃烧。多年来她的生活被多次剪辑拼接，但最后她感到了自由——不是完美，不是无忧，就是自由。
没有人喜欢谈论变老、进入失去父母的年龄有什么积极意义，没有人喜欢谈论你是如何将很多你原本无法面对、无法解决、无法释怀的事情连同父母一起埋葬的。
Joanna用了很长时间和C.J.一起讨论这些，C.J.原本应该是最不可能成为Joanna最好朋友的，但那只是“原本”。C.J.的年龄是她的一半，朋克范，穿了耳洞，文了文身，还带着个小男孩。她永远不讨论男孩的爸爸的事情——至少现在是。C.J.长得很漂亮，但她自己却不以为意。修长的腿，淡褐色的眼睛和美丽的深色肤色，总让人对她的种族产生困惑。也许，她自己也已经困惑了，她用文身和宽松的衣服伪装自己，染着对所有种族都不自然的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