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竹軒雨(6)

它还在笑，聒噪至极。
“啊！这么激动？你不会喜欢上了那……”它的话戛然而止，火焰炙烤着它的血肉，相触的那一刻，发出“呲”的一声清鸣。
恼羞成怒，用这个词一点儿也不为过，是，恼羞成怒，我被它说中了。
我以屠杀妖怪为业，本身却比怪物更像怪物，我以拯救人类自居，却对不该动心思的人生了情愫。
真是讽刺，该死的……
那妖怪吐出血沫，喃喃自语：“才一个月啊……你把她，当成了谁呢……”
当成了谁……
我的牙齿几乎咬碎，我，把她，当成了谁？
答案呼之欲出……但我一点都不想揭开最后的遮羞布，赤/裸裸地曝光于大众。
我把它的攻击一一奉还，像它之前那样，刺穿它的腹部。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它的笑极为柔和，以至于我一时有些恍惚。
“多谢……”它笑着，吐出了一声中最后一句话。
它只是在求死？
指尖很凉，但是又很烫，有什么又滑又粘腻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流下。
我的思绪乱了。
我僵硬地环视四周，哪来的什么尸骸，都是障眼法罢了，这个山谷里，既无腥风亦无血雨。
远处，几个孩子正胆怯地望着我，包括那个，曾被我救下，又误以为被她吃掉的孩子。
“近来听闻人间之里有一食人妖，抓了人却不伤人，本以为这只是谣言，哪里想过这居然是真的，可惜啊可惜——”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感慨，一连串信息接踵而至，几乎将我的头撑爆。
我转身向后看去，看到一个女人撑着柄缀满蝴蝶结的紫色洋伞，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半阖着，一幅很可惜的模样。
“你是谁？”我警惕地看着她。
她却从我身边掠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犹如重锤似的话：“气焰冲动，浮躁且虚无，呵，可怜之人。”
妖力波动了一下，随后，她消失不见，自始至终，她从未正眼瞧过我。
可怜……她说我可怜……
氤氲的水汽迷了我的眼，额前的碎发肆意黏连在一起，有什么又冷又热的东西留下来了……
啊……下雨了……
我茫然地望着天，不知所措。
手上的粘腻猩热，不断地控诉着我的罪行。
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全是杂乱的嗡鸣。无可言喻的悲伤像潮水一样袭来，它和着雨，一点点地带走我身上的热度。
真冷。
真冷……
我看见了一点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身影，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发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在心中无数次地重复，可她听不到了。
真是丑陋啊，因为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就慌张成这样，和以前一样呢，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妹红……”温和的声音响起，不同往日，这次，她像快哭了一样，声音是颤抖着的。
她撑着伞，红着眼跑到我面前，帮我披上了一件衣服。
她伸手想扶我，我躲开了。
我没敢看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悬在半空的手僵硬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