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竹軒雨(2)

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人类女性的脸，明眸皓齿，星河之灿莫过如此。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不同于我那般像血一样渗人，她的眼睛，温如软玉。银色的发丝中夹杂着几抹蓝灰，全然不似我的那般凌厉。
“为什么……不还手……”我断断续续地说完话，这才发觉自己身体灼人的温度。平时这个样子，我早就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妖怪目光平静，哪怕我做出了如此失礼的举动，她却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一双红眸中波光流动。
她轻轻挣开我的手，随即用那双解放了的手把我塞回被褥里。我试着挣扎了几下，但不知被她拿捏到了哪处，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为什么……”我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回答，“因为你生病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根本伤不到我。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还手。”她娓娓道来，用行动证明了她的话。
生病……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额角忽如其来地开始生疼，我近乎失控地反唇相讥：“你不是妖怪吗？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不好吗？还是说，你想把我养肥了当口粮？”
话一出口，空气诡异地宁静下来，她沉默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本能地觉得她非常生气。
而她接下来的举动也恰恰证明了我的猜测。
她附身贴在我耳边，说：“你说的对极了，不听话的口粮小姐。”
她贴得那样近，我几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以及嘴唇吐气的嗡动，与之伴奏的是我扑腾得即将痉挛的心脏。
“所以，”她继续说着，“为了让我吃饱，你就必须把自己调理好才对。”
她的唇角微微扬着，刻意地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打量了我许久，问：“口粮小姐，你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我偏过脸去，回她：“自然不饿。”
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门边，微微欠身：“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关上了门。
我缩在被子里，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如果我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衣服全湿了的话，那么我现在穿的是……
啧，不必深想，不要深想……
——
又是熟悉的黑暗。
人影闪过，那是……
“妈妈！”我向她跑去跑去，可是，不管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她走得极快，而我，手脚似是缩小了几倍，羸弱无比。
地上很滑，像是刚下过雨似的，踩上去很不稳，而我又赶得很紧，一时不察，猛的栽倒在地上。
回过神来时，她已然从视线中消失，再寻不到。
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裂开了一样，汩汩地流出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四处摸索着，妄图找到什么，既使我知道我想要的再也回不来，既使我知道我想要的不可能在这里，但还是，乞求着最无望的希望。
手指已经被泥泞的水泡得发麻，可是啊，在哪呢？出来啊！我求你了，出来啊！
找不到，找不到！
找不到..…
又下雨了啊，好冷.……
“妈妈……你在哪儿..……”
温暖的手没有预兆地抚上我的头，我做不到抬头去看她的脸，我没有那份直面真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