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练】赤心似炼：流沙妖女初长成/第一章离国篇/2.夜阑天明

第一章 离国篇2. 夜阑天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卫庄已经带她离开了摘星阁，将她放在韩国至高点——夜阑台。 
阑，是将尽的意思。夜阑，象征着夜色初蒙、天光乍现。漫长的黑夜渐趋消融的那一瞬间，恰是大地复苏的时刻。而这，就是夜阑台数百年来独踞东方苍石的意义。
站在夜阑台四下望去，韩国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丹青画卷，纤巧、雅致，宛如抱山而坐的高古美人。可惜，美人着了红装，在火焰中心引吭高歌，那歌词唱的是：“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裴回鸣。”那歌里诉说的是一块滨土的裂合、一个王都的起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歌声将她的思绪带回到从前……
她曾见过春日亭外，人头攒动的花朝节，迎春花一样的姑娘和兰草般的男子嬉笑着在岸边濯足，水光粼粼，芳草萋萋，少年少女们在朝露中笑得好生灿烂。
她曾支开左右侍从，独桡一小舟，拨开丛丛荷叶，缓缓来到湖心岛。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好快，些许是日头正烈，而她则胸闷气短了些；忽而，她用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身影，这时她再次，心跳如鼓。
她也曾见过深宫葬礼，那是个本该蕴藉着祈盼和祝福的七夕节，而她也不过因贪玩撞破了一位宫女在柳树下焚烧冥币的情景，那女子好生凄惨，直道姐妹一场，但愿来世不做深宫中人。她哭得好狼狈，而她则借着灯光，瞥见了她的满头白发。
她还曾见过“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韩王宫，那般纯洁、素净、寂寥无声。那日她站在桥上，俯瞰水中自己的倩影，静静地想着心事，这时雪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落在肩头，她忽然听见了深谷幽泉解冻的声音。
……
如今，这些记忆中的静景将永远沉睡过去，连带着那些微小的心情一同埋葬在地底。
大火一直在烧，火之舞女摆动着腰肢，在华美的宫墙上投下丽影；火焰渐熊，那影子也舞得更为卖力。远方的歌声近了、高了、亮了，这座死气沉沉的王宫，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阳寿耗尽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悲恸的哭号。
三天后，韩国王宫尽成废墟，而在红莲的心中，这座压抑已久的百年城池，终于如她记忆中那一帧帧、一卷卷的画像一般活了过来，尽管只是一瞬的美丽，于她而言，却是永恒。
三天后，她独自登上夜阑台，其时是真正的夜景，因为繁星之下再无城郭。“所以，你想让我看什么？”她凝望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沉默如蜡像的男人身上。
“你觉得它变了吗？”由着她如炬的目光似要将他里里外外看透，他仍气定神闲地问道。
“‘它’？”她不解其意。
“我们的韩国、肮脏的韩国。” 
“如果是三天前，我兴许会回答你——是的，”红莲的话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他饶有趣味地看向她，而她只留了一个坚毅的侧脸给他，她继续说道：“……因为我曾认为，韩国已落入嬴政之手，不出三年，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户百姓都将改易嬴姓！由此观之，变，当然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