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薛天同人】
这些事薛天早就预料到了,在漫长的囚禁岁月中没有自杀成功是王诗诗的本事,而重获自由后,大仇得报时,才真正体现出生难死易来。在车库里的日子虽然难捱,她身上还有一些那时自己留下的伤痕,好歹心底里还有一点报仇的念头,勉强让她活下去。若是死在车库的无边黑暗里也就罢了,一切都保持原样,她无可奈何近似于临终安慰般,带着一点点不甘和满心希望将自己定格在一个绝对受害人的地位。可是她活了下来,活到了光明里,那比死还可怕,既然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可能和变化,可能变得更坏,更坏,超出她的预想。
外在的世界在变动,一点外面气息吹到这幅满是裂痕的躯壳里,都会带来毁天灭地的后果。已经过去六年了,她的身体在未经主人察觉的情况下生长到了十八岁,而她的主人却还是一个小学生。王诗诗就夹在现实和过往化作的粉碎机里,生理和心理组成的磨盘间,从里到外一点点被割开碾碎。
薛天试图设想换做是他的感受,但是世上绝没有感同身受这档子事,每一句“我理解”“我明白”都是射向对方的利剑。他所能做的只有倾听和陪伴。好在薛天干的是运筹帷幄之中,挣钱于地球对面的行当,日日夜夜陪在一个小丫头旁边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晚的天空是淡淡的墨色,风兜着窗纱徘徊,鼓起来像女人的裙,似乎有什么心事才这样三过家门而不入。夜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撩起面纱闯进来,还有一缕月色作伴,映在屋内。薛天晚上是在王诗诗床边打地铺的,清风无尘,卷着他的气息来到王诗诗面前,淡淡的凉,微微的苦,隐约夹着烟草和檀香,月光如银,把他笼罩在一滩水,一块冰里。薛天鲜明的五官在冷光中暴露无遗,他翻了个身,眉目即刻又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就是这样的,王诗诗想,带来光明的人要面对黑暗,任凭身后温暖明亮,仍旧将自己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为新世界划开混沌,分辟鸿蒙。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王诗诗无由得想起这句词,薛天一心一意为了正义,他也一定很冷吧。他有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听说他有一个老师,可是什么话都可以和老师说吗?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王诗诗突然也从内里发起冷,只有腔子里一颗热心在冷气冷血中扑腾扑腾的跳着。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温暖,于是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向薛天。站到薛天背后时,王诗诗突然犹豫起来了,尽管不想承认,可她毕竟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了。又是一阵夜风,她下定了决心。薛天曾经说过,可以慢慢来,不必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成年人,那么她偶尔做一个尚可撒娇的女孩子也没关系。她慢慢地从后面抱住薛天,嗫嚅道:“对不起,麻烦你了。”
薛天等背后的呼吸变得沉稳绵长才长舒一口气,他差点以为王诗诗想从一楼跳楼自杀。风依旧轻轻地吹着,飘起来的窗纱背后是一轮淡金色的峨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