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上）【薛天同人】

王诗诗自从十二岁起就没见过太阳了。那个害死她父母的人把她关在车库里，她在漫长的黑暗里等待着他两天一次的探访，带来水、食物和打开车库大门时钻进来的阳光。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只是再没了杀人的勇气，他给王诗诗带来各种孩子喜欢的东西，甚至在车库中安了一个秋千。可是每当王诗诗在毛绒玩具的包围下入睡时，她都会梦到那场车祸。
毕业后的一次远足，本是欢声笑语，王诗诗坐在后面一心想着几日后同学相邀的出游。几下摇摆，然后是失重，她记得有尖叫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母亲的，后面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王诗诗常坐在秋千上发呆，她可以用一天来回顾自己过去的十二年，再用五天来品味其中一天。
她在想她的一生会不会就这样过去，直到她死，直到他死。
王诗诗心里还有一个希望，可以在这段漆黑的时光中支持着她。有人发现了那场车祸的异常，经过一系列调查，警察和凶手斗智斗勇，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一队人马打开了车库大门。身材魁梧的刑警队长把她抱出来，她沐浴着阳光，坚定的许诺字字敲在她的耳边。
“你崭新的生活从现在开始。”
一遍又一遍，王诗诗每次为自己搭建这个幻想时都要充实它的细节，每一个警察的模样，他们的特点和优势，会议室的布局……她通过气窗透进来的明暗变化确定日月交替，再细微的亮光也瞒不住她的眼睛，王诗诗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一个个正字。等到她重新见到阳光的那天，她要指给别人看，这是她的坚守，她的勋章。在第五百四九天头上，王诗诗仔细数过一百零九个“正”字，到底没有把最后一横补上。没有必要了，她坐在角落里，任由那些没有灵魂的玩偶簇拥着自己，除了内心恣意增长的恨意，整个人宛如枯木。
这天非常热，王诗诗觉得应该是到了夏天，应该快要十八岁了吧，她想。每年刚放暑假那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她会请几个同学来家里开party，泳池刚刚洗过，他们便做第一批试水者。阳光把水面烘暖，下面还是凉丝丝的，王诗诗不爱戴泳帽，任由及肩的头发在水中散开，像春天里绽放的花，像河沙中长出的水草，像深海中飘荡的水母。
她在黑暗中举起手，试图想象水波穿过手指的感觉，阳光几经散射，在她指间变成永不散去的金沙。在此时，车库大门骤然敞开，久违的灿烂阳光泼洒进来，花了她的眼。
四下一片寂静，血腥味默默弥漫开来。一个五六年没见过太阳的人要用多久才能接受光明，王诗诗在适应的过程中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时间流速在她这里有另外一套标准。来者也不着急，迈过地上散落的玩具，走到她身前，为她遮挡刺眼的光芒。透过指缝，王诗诗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逆光而立，如恶魔，似天神。
“他死了，你安全了。”
冰冷的电子音在王诗诗听来却无比温柔悦耳，按理这时她该哭，大仇得报，重获自由，无论哪个都是喜事一件，可她偏偏哭不出来。那便笑吧，但她也忘记了怎么笑。薛天看她木怔怔的样子叹了口气，揉了揉她枯黄的发顶转身要去拖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