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耽美】人生不如戏（一）

“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少年人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手中执着一条垂柳，浅浅地笑着，眉目流转间尽是多情。
他上前两步，几乎是贴着那旦角，笑意一路漫到了画得极高的眼尾，“小姐，咱爱杀你哩！”
座下先是鸦雀无声，等台上的旦角和小生分开之后，众人才如梦初醒，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站起来拍手叫好：“演得真好！”“是啊，光是看到那双眼睛，我就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杜丽娘呢！”
……
饰演张生的少年并未多留，淡淡地看了一眼嘈杂的台下就转身离去。离开之前他那画得细长的眼往台下一瞟，又看到了这些天每日都会来的殷家少爷，眼底不由得多了一丝嘲讽。
那殷家少爷年纪不算大，大约只有二十六七的样子，不过按理说到了这个年龄，已经足够成熟，基本不会被这些虚情假意给俘获，但不知为何，他心甘情愿地跌进了少年的这张网里，宁愿溺死其中也绝不回头。
只看了一眼，少年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只转身留给观众一个清瘦孤决的背影，回到后台卸去脸上浓重的油彩。
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然是梨园的台柱子，对老板来说也是难得的摇钱树，所以当少年懒散地说自己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时，老板二话不说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供他上妆换衣。
少年名唤易诺，但是这名字倒不是他父母给取的，而是梨园老板想破了脑袋才定下的。相比起这个名字，他还是愿意承认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的名字：猫儿。
乡下人没什么文化，而且都说贱名好养活，他的父母见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就和家里养的小猫一般，索性就唤了他猫儿。
只是家中养的那只狸花猫最后跑了，这只猫儿也因为家中再无力供养被送到了戏曲师父家，在朦胧泪眼中看着生他养他的父母越走越远，之后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当年父母找到的戏曲师父其实已经决定不再收徒了，但是在他看到猫儿的时候，他又动摇了。他看中了猫儿的这一双眼睛，明明还是只有几岁的娃娃，明明是个男人的眼睛，却在一颦一笑一蹙眉之间，能悄无声息地勾去别人的魂。
猫儿垂下眼睛，掬起一抔水，很耐心地打湿整张脸，慢慢清洗着脸上的油彩，再拿柔软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等到卸去厚重的妆容之后，他才抬眼认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动，游移过细长的眉、挺俏的鼻、极薄的唇，最后停留在一双风情万种的眼上。
他的师父说得没错，猫儿的这双眼，在流转顾盼间不知偷走了多少人的魂儿，又不知道在多少个夜晚出现在他人的梦里。
猫儿微眯起眼睛，歪着头缓缓地对镜子中的自己绽开了一个被人形容为勾人心魄的笑，然而不过须臾，他便收敛了那让他自己觉得恶心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薄唇微张，吐出的字句毫不留情：“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殷先生又来了，说想见您。”门被敲响，猫儿懒懒地应了一声之后，打杂的小厮走了进来，将一串珍珠项链递到猫儿面前，“他连着一周多每天都来，要不，就去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