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酒馆 - 道别【外婆桥】番外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盼啊盼，阿嬷阿嬷地甜甜叫。
——冥凰
刘芸春四一年生人，第二年就闹饥荒，饿莩载道，人心惶惶。
那个年代，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她七八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坐在洗衣盆旁边洗衣服，那会儿她还小，却也搬个小板凳每天在灶台前熏着烟火气做饭。
她十几岁的时候，已经下地干活了，小小年纪几块田地来回跑，她身量小，有时难免在土沟里摔倒，鞋磨破了也没得换。
冬天往被子里絮棉花，夏天拿镰刀收麦子，再大点儿有些力气了就编箩筐，一开始还会把手磨出水泡，到最后长了手茧就没有感觉了。
日子本就过的拮据，过了几年，爷爷不知怎么染上了鸦片，更是把家里都掏空了，那会儿屋子里天天乌烟瘴气的，妈妈和奶奶哭哭啼啼，爸爸则是日益消瘦，脸色越来越差，最终拖垮了身子，那些年亲人一个一个离开，最后只剩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刘芸春没上过学，虽说自己学文识字，然而嫁了人，生了个女儿，又因为儿时辛劳，身子虚，此后再无所出，遭婆家冷眼。
最后老了老了，她时常念叨，这辈子活的没出息。
年轻时流离颠沛受苦受累，年纪大了又被查出肝癌晚期疾病缠身，刘芸春苦了一生，她荒芜平庸的岁月中唯一的甜是她母亲给的一块糖。
那是她第一次吃糖。
那天爷爷在屋里吞云吐雾，父亲在地里干活，她在外面扫院子，母亲打零工回来，然后神神秘秘地招呼她过去，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块玉米状软糖塞到她手心里。
刘芸春撕开包装纸吃了糖，甜甜的味道从舌尖席卷到心口，糖是软的，她含在嘴里却也不敢咬，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记下了这个感觉。
后来，她生了女儿李桂英，旁的零食不知道，倒是这糖记挂了好久。
李桂英和她一样，在农村嫁了个平常人家，摆下三四桌宴席这仪式就算完成了。
没过几年，也生了个闺女，那时产房外亲家母的脸色霎那间就挂下来了，到底碍着颜面没转身就走。
刘芸春站一旁垂着眼帘没说话，最后孩子送出来他们抱走，她赶忙进去看昏睡的李桂英，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有时候就是没法子，命运将你摁在那里接受沉重暗淡让人喘不来气的生活，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听说，外孙女叫杜希，希望的希。
刘芸春常常倚在床头缝制小衣服，想着能给那孩子亲手穿上，只是最终，她也没能给她，而是放在柜子里落了灰，最后整理遗物时送进火葬场化成了青烟。
李桂英第二胎是个男孩，在家里的待遇好了些，刘芸春也因此去亲家看了她的小外孙女，三岁的小孩，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她看着心里甚是高兴，又抱又哄的好一阵子，临走时，拿出块糖递了出去，"给她吃。"
"妈，"李桂英嗔了她一眼，"小希还小，牙会坏的。"
"哦哦，"刘芸春迟钝的应着，却还是硬给了她，手垂下来拘谨地捻了下衣角，"那、那就等她再大点儿。"说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