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一)(2)

先是火，后来又是水。
我从那儿搬出来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住处，但这丝毫不影响我酗酒。大街上、公园里、甚至房顶上，我都吐过。好消息是我那段时间睡眠很好，几十块钱买一张影院的通宵票，听着银幕中别人的爱情，我度过了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不过副作用是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想和女人交往，原因是没有新鲜感。
我是在一个丝毫不觉得孤独的晚上发现自己身体和思想出了点问题的。那天晚上我靠在影院桃红色的座椅靠背上，像往常一样借影院的黑暗入睡，身上的汗臭味闻起来像发酵，我闭上眼睛，林白突然出现在一片黑暗中，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内衣，慢慢靠近我。我突然睁开眼，银幕里的女人仍在喊叫，可我的身体却像撒了气的皮球般彻底地软了下去。我起初感觉很奇怪，但并不是因为身体失控似的疲软，而是因为此前我从未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幻想过林白的脸和身体，甚至同她相处时也尽量把她当成另一个漂亮女人，我甚至幻想过她的闺蜜，一个叫赵安的女人。事实上我的确同赵安有过一段，在我厌倦应付林白冰冷的态度的时候，我俩一拍即合。赵安是个像精灵一样可爱的女孩，有精致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温顺的性格等等男人能想到的所有完美女人所应该具有的特质。但我最后还是甩了她，原因是我在两个女人包夹的生活里看不到出路。
我之所以放弃赵安而选择林白的原因绝不是所谓的爱或者在道德边界徘徊而产生的内疚，而是因为林白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这让我感觉到自由。
林白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这让我感觉到自由 可我眼前确实出现的是林白，而不是别的什么女人，这事很不寻常。想到这里，我系上腰带，从地上拿起没喝完的酒装在上衣口袋里走出那家影院。我在公园的路上边走边喝，琢磨这个事情，在想到“我爱林白”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一口气把剩的酒全倒进胃里，随即肚子里像着了火一样。我感觉胃里面的酸液正在冒泡，在冒着热气沸腾着。这时周围的空气变得像冷掉的粥一样粘稠而呆滞，而风就像重拳一样打在我脸上，没过一会我就没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医院里，身上插着管子，鼻子上扣着呼吸机。我的脑袋像装满水的木桶一样沉，稍微晃一下就好像有东西要溢出来。“干！”这是我醒来以后说的第一个字。我努力把头转向窗户那边，正午的阳光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扎进我的眼睛里，我更难受了。窗外的树正在风中摇着叶子，一群麻雀从树梢上飞到窗户的护栏上，呆了一会又扑腾着翅膀飞回树梢。外面好像有两个小孩在楼道里打架，没一会儿大人也参与进来，乱作一团。我紧闭着眼，身体麻木没有一点感觉一如那晚醉酒之后。“魔鬼进了我的身体。”我想。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领着一大帮护士进来了，见我醒过来后一个小个子护士在那个领头的女人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那女人点点头，做了个“一会再说”的手势便随即带着这帮人专心地抄着我身上这堆管子所连接的机器显示屏上的数字。这绝对是最糟糕的一次喝酒经历，没有什么比身上插一堆胶皮管更糟糕的事情了。我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发现虽然我的声带告诉我的大脑它感觉没问题，但就是发不出一段完整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