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份的荒谬】背后的世界(6)
我有些期待,于是看向那副画——杂乱的线条,斑驳的色块,像是被人为搅乱的图画,什么都没有。我忽然大笑起来,知道这一定是那“绝对不能回头”的禁令搞的鬼,一定是它将一副完整的画搅乱成了这样,它也只有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才能将我和背后的人阻隔开来。
我想他也看不到我的日记,但他一定也在嘲笑这禁令。虽然我看不到他,我相信他和我感受一样。
我们每天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尝试着各种可能的沟通方式,但这些方式似乎都是无效的,那双手是我们交流的唯一途径。随着时间的蔓延,我们两人的手逐渐衰老,皱纹开始浮现,力量开始衰退,但握住对方的温度却没有变化。
第七千六百四十六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吃惊的事情。他没来。我在长椅上等了一整晚,但他没有来,我有些慌张。
第七千六百五十六天,我连续坐了十天,他没有来。连续十天,我没睡过一个整觉。年久的噩梦再次袭来——那个老头的笑声
第七千六百五十八天,十二天后,他出现了,这次他的手干瘦柴枯,像是一双别人的手。握到他的手的一瞬间,我认出来了。我惊讶于认出了他,也惊讶于他变成了这样,我哭了起来。他紧握着我,像是在安慰我。我用两人十几年内建立的一点手语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简单地用指甲在我手腕上划了两次:
他要死了。
第七千六百五十九天,我没有去。我害怕,害怕他没有来,害怕从此往后,我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面对无尽的长街,独自张望。
夜晚,我不敢睡去,害怕继续在梦中听到老头的笑声,于是我彻夜思索,并想出了答案。
第七千六百六十天,我来到了长椅,摸到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我冷静地用指甲在上边划了两道:我也一起。
虽然他听不见,但面对着无尽的长街,我喃喃自语着:“有些维系一生的东西,我必须看一看。”
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并用力地攥紧了我的手,使出的力气比他第一次握住我时还要大,但我拒绝了,冷静而坚定地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两道:我也一起。
我们争执了一整晚,他执拗不过我,在我的手心上摆了一个“3”,意思是三天之后,他好像要准备什么东西。我答应了他,我想着,三天用于和认识的人离别也算仓促了。
第七千六百六十三天,我来到了长椅,他也是。我们俩静静地握着手,没有动静,呼吸长促,心跳强烈。慢慢地,我们站了起来,站在了这长椅上,有生以来,我将看到对面的样子。
默契地,我转了过去,他转了过来,两只手像默契的舞伴从右侧滑到了左侧,然后,两双目光接触。在那一瞬间,差不多是子弹打入我的脑袋和枪声进入我的耳朵之间那极短暂的时间里,我看到了。
他,他身后的世界,云、天、建筑,以及那最耀眼夺目的,一整墙的画。
他身后一堵偌大的墙,墙上挂着成百上千的画,画上只有一个内容。这些画美妙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画幕,而这更大画幕上的内容与每幅画的内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