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忆君故【曹郭】(2)

“唯奉孝知我心也。”他说，身旁的白衣谋士正眺远出神，闻此言，先一怔，而后轻轻一笑，说:“不敢。司空心系天下，所思岂是嘉可轻易知之。”阳光照进屋中，丝绸般细腻，拢覆了他的眉眼。曹操看了他一眼，尔后继续低头写着什么。郭嘉正欲偏头，却听到桌案那边赫然传来两个字：“无妨。” 
岁月一点一微的流逝，战乱之年的兵戈铁马蔓延大地。风霜雨雪，胜败荣辱，转眼间十年时光已流转而过，他们都不再年轻，前面的路，被开辟的也越发明朗。
“吾欲救天下苍生，一统天下，成千秋之业。”曹操如是说。郭嘉难得的无言，自己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这些他心里明镜般清楚。 他于夜间叫来郭嘉于帐内，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他望着身边的人，他的身子比初见时更虚弱了，单薄的像一张纸。他的咳疾也越发严重了，平日他都让他在住处休息养病，而今日若非有要事，他也不会将他叫来。 “奉孝，袁熙袁尚已逃乌桓。孤下一步当做何打算？” “主公欲取天下，势必追矣。” “吾意亦如此，可......”曹操话没说完，面前的人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他忙起身扶住他，“奉孝，你快回去好好歇息，此时事孤与你改日再议。” “主公......击之......”他虚弱的回过头来，说道。而后转身，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隔日，曹操召集群臣商议西击之事，大家皆拒绝西征。刘备刘表正居于荆州，倘他们举兵西去，刘备刘表必偷袭许都，则许都不保，处境危矣。曹操正踌躇决策间，门口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诸公所言差矣，乌丸必击之！” “奉孝有何见解？”曹操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天气正寒冷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苍白的脸上，眼神却非同一般的凌厉。“胡人以自己所处偏远必不设备，倘击之必一举攻克。若等到袁尚在乌丸重组势力，青冀两州将轻落于袁尚之手。刘备刘表亦不足惧也，刘备依附刘表于荆州，于备轻任重任皆于他不利。吾等此行，无后患，攻必克，愿主公慎量之。” “奉孝所言是矣！”曹操感叹，众将皆从之，却见面前之人又说“主公，此次远征沙漠，非以往之策可行也，嘉愿随行之。”他的目光坚定，半晌，曹操同意了。
大军逶迤而行，他已病倒于车上数日，由于条件简陋又要连日行军，他的脸已面无血色，曹操心痛如绞。他叫来曹操分析了下一步的计划，待到曹操认同，他方才安心的留在途中养病。“奉孝，好好休养，等孤回来。”他望着曹操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一面了。他想。却无憾，大丈夫生于乱世得以明主而事之，此生，便也无憾了。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他合上了双眼。
曹操依郭嘉所言，使田畴为向导，择一队轻骑，密至单于驻地，一举攻之，斩蹋顿及各首领，大破乌丸，袁熙袁尚仓皇逃往辽东。
全军上下沉浸在大战告捷的喜悦中，自此，若灭辽东，举国北方皆在他手中。宏图伟业，已完成了一半。可门口却有人传来报之，郭祭酒已病重，余时少矣。
他连忙派遣了人前往探病。而他自己待整理军队后亦加速往回赶，他知道，他只要越早一天赶到，见到他最后一面的可能性就越大。金戈铁马数十载，生离死别，无数人的死亡离去早已让他有些麻木，可如今，年过五旬的他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么痛心过，即使，在出征前他便已经预料到了此情此景...... 眼前的一片白色触目惊心，如同风裹挟着沙子一般刺痛了他的双眼。家仆应了曹操的要求没有入棺，郭嘉躺在榻上，那灵动的双目此时却紧紧闭着，苍白的面容仿佛从来就没有变过，配上身上的白衣愈加显得他单薄。曹操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他初见他那日湖水边蒸腾的雾气，他随风扬起的白袍，还有嘴角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切，都过去了。他与这位举世无双的军师祭酒的缘分，至此，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