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上）(2)

书册里的内容同师父曾经念叨过的《山海经》有些相似，也是讲了些珍禽异兽，三头乌鸦六足怪什么的。抛去这些，更让人觉得深刻的，是扉页上引子里的几句话。
书中言：人为至善，妖为至邪。世道善邪之气混杂，若欲回归正善，唯有灭其至邪。天地清白一气，自无冗烦。
纵而那时不能全明所言，著书之人亦无从考究，我却也对此理深信不疑。便以其为“旨”，立志要习得古来今后最利害的除妖法，一生只为惩恶扬善，作个“乱世英雄”，功载史册，好不风光！
然而现世之残酷冷绝，总会在你认清它之前，就早早赶来伺候。
那日早上本没什么异样，只是师父离开的身影显得更匆忙些。我并未太在意，只低下头继续雕饰着我的小物件儿。从那以后我是真学聪明了，再不费心思耽误师父的活计，禁闭小柴房的日子也随之结束。
《万妖图鉴》里的插画被摹了个遍之后，琢磨木头疙瘩就成了我的新乐趣。特别是每天师父回来瞧见那些像模像样的木雕时那惊奇的无比的样子，足以算我一天的最大成就。
哼哼，怎么样？你不会吧！
然而今天，我直等到月上檐头蛐蛐叫了还没等到他回来。
极力抑住心中愈来愈强烈的不安，我只好摸着黑独自出去寻找。
九岚溪共分布有三个村落，彼此间山林隔绝。而要从我们师徒的住处出发，必须穿过一处密林，林中三条路径各自通向不同的村子。
这正是我望而却步的地方。幼时因为那鬼材师父的精心“调教”，此处成了我最易迷路之地，况且尚不知师父的去向，这般下去，走到天亮也没法找到正路。
正当踌躇之际，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抹亮光。上前一看，竟是几块绿晶萤石！我刚想拿起几块来照路用，却下意识又定在了原地。
这些萤石的摆放怎么如此眼熟啊……
朱雀符！
几乎一瞬间，我想到了那本被我翻看过上十遍的书。
《万妖图鉴》中曾以四象*为符用以描述方位，眼前这符样虽并不完整，却明确显出了鸟喙之形。
顾不得多想，我拔腿就往鸟喙所指的方向跑去——那是南村。
村口意外地无人，却见一侧空屋里有盆烧得还算旺的炭火，兴许是看守的人偷懒吃酒去了。
不肖细想，我即刻找来一把杂草叶子绑上石头，借着炭火点着了往人茅草顶上一扔，再一闪身躲进树丛。
“着火啦！”
村民们霎时乱作一片，我趁机混了进去。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半大不小的木笼子。
师父顶着一头青白杂生的乱发盘坐在其中闭眼休憩，双手双脚都锁着一根大铁链，衣服上是几处赫然可见的血痕。
不等我走近，他便已察觉，微微颔首罢，方用一种半是惊讶半是责备的语气道：
“呵呵……好小子，你还真找来了。”
为了不在这老头面前示弱，我使劲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学着同样的语气别别扭扭地回他：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