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2)

“呵~这个老李啊……”张老从中抽出几张，拿牛皮纸包好了，夹在腋下，慢慢退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晃，便又是十年，当年的小徒弟也已出师，去了山外面，开了一家自己的纸铺，却是让李老声名大噪，为外人所知，慕名而来买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老李，来两卷熟宣。”张老还是那么自来熟，不把李老当外人。
李老一转头，看到了进来的张老，便急匆匆地跑过来，偷偷咬起了耳朵：“你先回家，一会我给你送纸过去。”说着，还指了指身后。
张老一看，喝，真是不得了，一个穿的珠光宝气的阔少爷摇着折扇，慢慢悠悠地坐在李老家的太师椅上喝茶，顿时便心领神会，转身便走，回家去了。
不一会，李老抄着一包同上次一样白白净净的熟宣纸就来了。
“我说老李啊，你现在真是家大业大了，能耐的你连我都不待见了~”张老的嘴里调侃着，手里把玩着那把文刀。
虽知道是调侃，李老却莫名其妙的毛了：“我哪有！你可别胡说！”
……
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李老又牵起话头来：“唉，他们看中的可不是我的宣纸，而只是我徒弟的名声……”
又是一阵沉默。
李老突然起身，迈步就要走。突然一回头说：“这回给你的纸是把那小子捡回来那年造的，我拿今年的纸包的。”
张老目送着李老出门，便低下头看那张包在外面的宣纸。
张老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张纸完全不像是今年造的，反倒像是十三年前李老拿来写春联的那卷，昏暗且发黄。看到这便想抬头叫住李老，但他人早已没了影，便只好起身往书房里走。突然想起了李老屋里挑纸的那位珠光宝气的少爷，便瞬间明白了什么，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第二年秋天，是个多事之秋。
李老在那天之后突然就病倒了，去山外请了郎中，也看不出什么病来，可李老就是这么一天天瘦下来，几乎连筷子也拿不动了。
“老李！我…来看你了……”张老本想让李老精神精神，可声音越来越低。看着床上虚弱的李老，张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喏，竹叶青，咱山里啥都没有，就是竹子多啊……”张老抬起手，把一个酒葫芦放在床头。
李老抬着头，盯着房顶，突然笑了，把头转向张老，慢慢说道：“你看，我这一倒，却没有人来烦我了。”
张老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李老又转过头，看向房顶，说：“老张啊，后天你可就要过老寿了，我可是明天就得走了，你这寿礼，我也没法送了啊……”
“瞎说！你再瞎说，我再不会打架也要揍你！”张老一听急了，抬起头来大声呵斥，瞬间红了眼眶。
“呵呵…呵呵呵呵……”
后来的两天，张老再也没有来过，他害怕，害怕一去却发现老朋友不在了。
寿宴当天，张老的孩子们全回来了，毕竟张老已是耄耋之年每一次都不容易。寿宴开始不久，礼物便全收齐了。可这时，李老的徒弟进来了，单膝跪在地上，把一卷纸托在头上，道：“受家师之命，将此遗作赠与先生做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