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者不语·占卜之外》(4)

“嗯……，就像在道路上前进，地图会告知你前方所有的道路，但是你还是会前进，因为你看到沿途风景的时候，心情依旧会一片大好。”
水诉陷入了沉思，眼前的妖怪像是尹师父一样，比自己高深了许多，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水诉曾经的疑惑仿佛也在慢慢解开。
水诉又说道：“那你会想着去改变吗？”
“怎么改变？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啊？无论悲喜祸福，都会照常发生，我们仲能能做的，只是接受。”
“嗯……那样会感到很无力吗？”
“你们观者不也一样吗？只是传达，要被厉鬼杀死的人还是会死，产鬼盯上的妇人也难幸免于难，你们的三言两语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觉得无力吗？”
“这……我不清楚。”
仲能见水诉沉默了，也不再说话了。
夜风还在吹着，穿堂而过。
4
余半仙花了很久才将大宅子的灯全都点亮，他回去的时候，水诉和仲能都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等他。
“你们交谈过了？”余半仙问道。
水诉说：“嗯，他想请你给他算一卦，算一下它十五日后的心情。”
余半仙一头雾水，但他见水诉面无表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便没有多去问自己一肚子的疑惑，只是说道：“嗯……好的，还请您起身一下，我坐下来好给老人家看看手相。”
水诉起身，身影在烛光下摇曳着，虚晃不清。
余半仙说：“请您伸出左手，手心朝上。”
水诉告知了仲能。
仲能缓缓的俯下身子，趴在了桌上，慢慢的，先是伸出了一条尾巴，随后身体开始萎缩，变得细长，通体更加发白，最终，化为了趴在桌子上的三尺长的白鼠。
与此同时，它伸出了自己的右前爪。
余半仙的冷汗从脸侧缓缓滑落，他咽了口口水，看着仲能的前爪。良久，余半仙笑了笑，说道：“真是可笑至极的事，替鼠妖占卜心情，再怎么算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罢了。”他望向水诉，接着道：“我不知道怎么算这一卦，但我祝愿它那日安好，祝它那一日心如止水，洞彻事理。”
水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对着仲能道出了这句话。
仲能收回了前爪，跳下桌，缓缓的，一步一踱的，走回了暗室里，没再出来。
水诉不多久也回到了邺城。
十五日后的清晨，水诉依旧早早打开驿站的大门，坐在台阶上看着火鸦衔来的火苗缓缓的燃烧。
今日，那只仲能就会死去了吧，它是什么心情呢？水诉心里想到。
隐隐约约的，水诉仿佛看到火光中有一只白色的老鼠，不停的在一条路上朝前走着，走着，不时地，还会稍作停留，像是在欣赏沿途的风光，不，那就是在欣赏沿途的风光。
随后，“咻”的一声，火苗，熄灭了，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发生了。
水诉突然感到浑身一阵麻木，从脚底蔓延到脖颈。
占卜之外，是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心镜，纵然世事可以预知，无法改变，但是将如何面对，却是占卜不到的，也是可以绝对掌控的事。水诉这样想到，他也如此确信了。
就算知晓整段旅程，就算知晓终点，仲能也选择接受，选择去拥抱其中的每个瞬间。
它预见了所有悲伤，但依旧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