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无名川(2)

“是的，从东京搭北海道新干线再转电车，每年都费我一番功夫呢。”
那个人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凑近来盯着我的脸。
“这一定很重要吧，对你来说。”
“嗯。”我点头。
“我也一样，那次海啸后，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失去了音信。”
黑色的镜框下，她的眸中装满了忧郁，那是失落的住处，是缺少了什么的人才有的眼神。
“你愿意听听吗？”
“嗯。”
于是她转过身，我们肩并肩面对大海，铁桥黑色的脊背上停着两只海鸥，对于这片埋葬了无数生命的海域而言，只是这样的两只海鸥，就能让它可爱几分。
“那天晚上，我被家里人带到避难所，却没有在那里找到我要找的人。”
她对着这片大海安静地诉说着，就像是怀抱恋爱的少女诉说爱情。
“虽然他的家没有被淹没，但我听他的邻居说，他顶着风雨跑出了家门，那就是我关于他最后的线索了。”
为了寻找重要的人，在台风天的避难警报里跑出了家门，听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天的无名川有多么可怕，我一清二楚。
“很奇怪吧？明明我才是住所被淹没的那个。”
她的口气，充满了悲哀的自嘲。
对于不慎将记忆里的她与眼前这位陌生人交织起来的我而言，这样的话语像是葛饰北斋笔下的大浪拍击在我脆弱的灵魂上。
“……不，不是那样的。”
她瞪大了眼睛，我痛苦地咽下气绝感。
“那个人一定很欣慰吧，看见你活着站在这里，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看见她站在这里，也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随后，她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也是呢。”
我望着夕阳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下，伴随着最后几束耀眼的阳光，那两只海鸥再次起飞，向着陆地起飞。
十年前，她对我说过，要是想找她，就到桥墩下去找，她一定会等我。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
比如她坐在那里看书的样子。
比如她躺在那里发呆的样子。
比如她在新围巾和情人节巧克力之间苦恼的样子。
比如她指着铁桥下经过的货轮，询问我对世界的看法的样子。
“无论去往哪里，只要沿着无名川进入大海，就一定能通过水流相遇，所以我只要坐在桥墩下，就一定能看见你的身影。”
她的笑容，她的承诺，她的想象，居然全都变成了泡影。
现在，那里早就成为了海底，这块石碑就是我能抵达的，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依然没有在这里等我。
折磨我的，是如同那天我站在这里看见的，比脚下的防浪堤还要高的巨浪一样的绝望，那绝望几乎要吞没我。
我像往年一样摘下脖子上的白围巾，绑在了石碑上，而她无声地看着我，像是坐在无名川旁，望向大海的目光。
那是充满希望和惊讶的目光，仿佛在她眼中竖起了一座灯塔，灯塔的闪光沿着埋没水底的无名川，一直照到了南太平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