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无名川

“无名川，无名川站到了。”
列车的广播突兀地响起，我疲倦地睁开了眼，车门已经打开，似乎在催促我下车。
这车厢里并没有其他人，自从十年前的海啸之后，无名川这个名字就不再被人提起了。
我裹紧了那条纯白色的围巾，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拽下了行李箱，忐忑不安地走上月台。
“下午好，没想到还有人会来无名川啊。”身穿车站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向我打了个招呼。
“嗯，看样子确实没什么人呢。”
“这周里您是第二位来到这里的旅客呢，先生您是来干什么的？”
“……回家看看而已。”
那位工作人员愣了愣，然后露出了致歉的苦笑。
无名川因为无名而得名，它自西向东横穿这座小镇，在地球上蜿蜒了数千年，汇入大海。
十年前，一场巨大的台风带起了海啸，彻底摧毁了这个地方，将无名川的大半吞噬殆尽，就连那条河流，也成了海洋的一部分。
无名川的海啸，成为了这个国家历史上非战争死亡与失踪人数最多的灾难，不知道是出于悲痛还是害怕，这里从一个贸易发达的小镇变成了偏僻的海湾，这偏远而又悲伤的地方，从此少有人烟。
夕阳在眼前慢慢地沉入大海，原本车站的外面应该是一条沿河建设的商业街，现在却成了海岸。
如果是十年前的话，我大可以走进去买一份炒面或者是鲷鱼烧，然后沿着无名川旁的车道走去高中的母校，看看寄托了我青春的地方。
不过，那只是借口而已，那些地方都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明明是冬季，我却觉得燥热起来。
“要是十年前的话……”
我攥紧了拳头，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快，似乎再不跑起来就要炸开一般，白色的围巾在风中飞舞，她围上的话，一定会很好看吧。
——她说过，她会一直都在的。
我是来找她的。
在无名川的上游，有一座巨大的黑色铁桥，那是为了方便贸易运输，特意给大货车建造的黑色铆合铁桥。
细雪被踩碎的触感透过塑胶鞋底传来，呼出的白雾弥漫在略显干燥的空气里。
她就在那铁桥下，她就住在那片汪洋里。
随着夕阳渐渐没入水中，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铁桥的黑色脊背出现在视野里，随着海潮沉浮。
沿着海啸之后筑起的防浪堤看出去，只有两条黑色的钢架浮在水面上，似乎是因为海上温度比较高，那上面的积雪不是很多。
而正对铁桥的岸上，就在路边，矗立着一块略显斑驳的石碑，那是人们对死难者的悼念，我停在了那块碑前。
十年前，高中的时候，我和她就坐在铁桥的桥墩下，就在这石碑往前十来步的地方。
十年前的我们，明明就在眼前这片汪洋下的某个地方并肩坐着——
“真少见呢，还有人会来这里。”
有人开口向我搭话。
“……我每年都来这里的，这里是我的故乡。”
“诶，这样啊？”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外套，撑着一把黑伞蹲在地上，把手里的一捧花放在碑旁，然后双手合掌。自然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厚重而沉稳，抿着的唇似笑非笑，这气质像极了她，我浮躁的心情逐渐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