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与归(2)
“早听师父说你精通乐理,幼时在后台的家伙什你都摸过,我想你又爱戏,这胡琴三弦儿你定不仅仅是摸过而已,何况看你指上有茧,又与平日习字之茧不同,便饶着云儿把他这对送你。”
面前小孩终是绽开一个笑,这一笑见牙不见眼,温软地才正如一个孩童,才正是他如此年纪该有的。这一笑却涌出些莹莹泪花儿来,这可让孟鹤堂慌了手脚。
“怎么啦,是不喜欢还是勾起伤心事了,是孟哥儿不好,也不问清楚了想好再送。”双手挽住少年的肩膀,将他拦在怀里,轻抚后背:“好,孟哥儿不问,难受了就哭出来,这才能好些。”
小孩伏在先生肩头转了音儿,有些奶气得可爱:“孟哥哥,幼时我无亲故,随着草台班子周转各地,到了这盛京,承蒙师父关照收留,成长至今每日功课不曾懈怠,唯恐不能报师父大恩,师父慈爱但堂间师兄弟众多,终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从未有人如此在意我的想法送我礼物。”九良揉了揉眼,看着这一对大雁膀子骨削成的指挑,尖有弧度,润如凝脂,并不漆硬。
孟哥儿拿了一只在手:“当年一日春雪重,刚飞来的雁受雪迷途,被劲风催折落下重伤死在了院子里,云儿还幼,早起晨功发现了它,在它尸身旁还覆着另一只雁,叫声凄厉哀婉,云儿将其救下,它却水米尽绝泣血而亡。师父说大雁都是一世一双的,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不独活。那时云儿刚学戏和评弹,三弦儿不离手,也是着实可畏这对雁的忠贞,我和他将这两只雁同葬,师父取了膀骨制成这双挑子,让它们亡去后也能比翼而飞。”
“如今他已成角儿,用不上了,但也珍重异常,虽是我央求,但他能赠予你,也是眼缘。”孟哥儿将那只放回九良手中,笑着向他打趣:“汉时夫妻合卺要行祭雁之礼,看在雁南北来时顺乎阴阳,一生一双合乎义礼,如今我送你一双归雁,你何时邀我同喝这一杯合卺酒啊?”
“孟哥!如若送九良礼物就是为了打趣,那此礼我断断不收,我就知此后定是拿你的手软,无功受禄必有蹊跷!”
“你看你,说上两句就板起脸来,怎样啊?孟门周氏?”孟哥儿拍着九良后背同他笑闹。
春风未浓,山川不得显影,唯有山风无事,云开月明。
长街上多少店家阖了门,留一豆小灯坠在幌子上,打更人悠远的喝令影沉沉地穿行在街巷,悄催百家眠。淡薄的月辉盖在孟哥儿和九良的肩上,仿若要护这两人不受风侵,不被夜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