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除夕那夜,我的舍友从楼上坠下……(2)
“进屋,坐吧,吃啥?”她以极带南方口音的“陕西话”招呼我们三人。
“三碗馄饨。”我草草唤了声。
前腿初迈进店里,才发觉店门内外是两个互相隔离的世界。门外的天地虽大,只充斥着寒风的嚎叫。无精打采的街灯,影影绰绰的行人都装着心事。枯枝冻树,陌草微尘,它们已经吟唱了几世的凄凉?门内的店,虽离外界咫尺,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风景。
此店实在不大,十余平方米的地界塞下了四张桌子、十六张旧椅、一架上面摆着一人多高笼屉的木柜。木柜旁正有个身材瘦小、双鬓生华的中年男人,默默摆弄着手中的馅儿皮。在爬满如蚯蚓般青筋的双手的十指动擞之间,馄饨便已包成。以他手法看来,做馄饨恐怕已不下十年。由于他背对店门,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庞,可隐隐约约能够感到,岁月一定在他脸上刻画了无数痕迹。
柜后有间大概四平方米的隔间,杂物一寸一寸地将里面的空余占尽,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却硬生生挤在里面,留着隔间外的灯光,不止地翻动课本。
店门旁的女人既要在汤锅中搅拌馄饨,又要翻动炒锅里的米饭,实在无暇兼顾时,便朝隔间里呼一声男孩的名字。男孩便起身快步走去,接过炒锅里的饭铲,米饭即在他双手间翻飞。女人舀起了馄饨,有了空闲,男孩便默默回隔间借光读书。
苏杰望了望店外的夜,叹口气道:“今年冬天真滴冷,这还莫过年,就冻成这样咧!”“你俩娃都多穿些子,莫被冻掉了耳朵!”阿超开玩笑道。三人正谈,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馄饨已由女人陆续用双手端来。三人肚中的饿铃早已响了半天,此刻不再多言,直听得咀嚼吞咽之声大起。
我吞尽了碗里最后一滴汤,阿超咂着嘴,似在回味皮薄馅大馄饨的余香。苏杰指了指手表,示意时辰已玩。三人便起身结账,临走一刻,也许是舍不得店中的温暖,我回首望去,却发现一人碗下压着张五元钞票。
账不是已经结了吗?那是谁放的钱?
“快回、快回,看啥看?不嫌冷啊?”阿超招呼我赶紧回舍。
县中宿舍条件一般,八人一间,略为拥挤,却也热闹非凡。冷风虽寒,人心更暖。三人在宿舍歇了一宿,次日晨便各自乘车回家,舍里的八人便短暂分别,但凭借微信群,似乎各自就在眼前。
倚在班车窗边,邻座是个和我一村的二十来岁的高瘦男子,他紧搓着发青的手,冲我笑道:“今年太冷咧!”
“最冷滴时候还莫来哩!”我回应道。
发动机呜咽一番,两边的树木缓缓向外倒退。弯弯的山道上。行驶的不止是回乡的客车站,还有一车游子回乡的梦。耳机中响着的是王杰的《回家》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盈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