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卜》奇幻短篇

《血卜》
灰色，黑色，两个白点在移动。
老鸨在巷道里急行，头也不回，狭窄的通道和肥胖的体型丝毫减缓不了她的速度，玛姬拽着裙角紧跟在后边，不敢落后半个影长。
在玛姬的视角里，巷道两旁的高墙似乎一直通向天际，只余下一指宽的缝隙。不时有一些看不清面貌的头颅从巷道两侧的微型窗户探出来，对着她们讪笑，玛姬反而展现出年轻妓女那出类拔萃的自信，挺括着身体，目不斜视的享受着夹道的注目。
巷子内微弱的自然光变得极为奢侈，巷居客们采用某种深水海藻的研磨液来照明，他们将这些黏糊糊的腥臭海藻浆涂在居室墙上，再用炭火烤干，到了夜间这些被涂刷的墙体便会发出幽幽的蓝绿色光线。
整个巷子潮湿阴暗，腐臭蔓延，就像某个从深渊爬出的病患。
玛姬算不出走了多长，但是当老鸨的肩头素纱被腐朽的墙皮污染成骨灰色时，巷子终于到头了。
尽头是一道岩石墙，似乎是巷子开建时作为依靠的山体，一间破败的茶房镶嵌在山岩之中，一人多高的木头房檐腐朽不堪，白色的诡异菌丝和亮闪闪的蛞蝓体液在其上纠缠交错，屋顶的肮脏积水一滴滴落在玄青色的铺地石板上。
茶房的门半开半掩，老鸨回头瞪了玛姬一眼，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她的蛮横和恶意，紧逼着玛姬跟上，随后便自顾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动作就像一条怀孕的鱼溜入漆黑的巢穴。
玛姬在门外微微迟疑，但还是紧跟了上去。
她知道，今天这个日子将决定自己今后的命运。
起初是一片黑暗和死寂，巷子内的一切声音和光线都被隔绝在外，随后玛姬才恢复了一些被封印的感官，墙蛆在木头里肆意妄为的啃咬声、唾液在喉道里的滑行声、专属于老妪胸腔内的那种粘液声慢慢都传进了玛姬的耳朵。
光，红色的火，从一点亮起，逐渐膨胀扭曲，照亮了片块的黑暗。
玛姬微微觑眼，诧异于眼前的一切。
屋内空间比外面看着大很多，除了进门的方向在玛姬身后，她的前方仍然隐没在大片黑暗之中，面前幽幽的烛光畏首畏尾，不肯揭露全部的秘密。左右两边的墙上爬满了两栖的螺类，红色的蜈蚣钻进它们的壳内大快朵颐。一种刺鼻的硫磺味让玛姬倍感难受。
老鸨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垂头而立，毫无与嫖客谈资拉价时的威风霸道，肥胖的胸膛挂着亮闪闪的油汗，剧烈的起伏被有意的压抑。
玛姬正要在心中对老鸨的窘相进行充分的嘲笑，一声干燥的咳嗽从烛光的阴暗处响起，像尖刀般逼回了她的思绪。
一个干瘦的老妪驼着背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步调缓慢，目无旁人。
老妪披着破碎弯曲的白发，皱纹满面，眼神空洞，目光阴鹜，就连最鄙劣的窃鼠也难以模仿，在烛光的闪烁中，玛姬尝试与她对视，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老妪披着废弃渔网编制的“穷人衣”，线头上吊挂着各式的小物件，玛姬大概能辨认的出，一些长着尖刺的红色螺壳，一把钙质的骨梳，一些在接生时摆在孕妇额头的海玛瑙，还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它们在烛火的渲染下显现出诡异不详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