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雕塑(3)

虽然消磨了时间，可惜后遗症是眼皮一直耷拉着，极度疲倦。但终究由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最后我们又断了交流。
大约是三月中旬，布莱恩一家要举办大儿子杰瑞的婚礼。他们临时在庄园里的草坪中央搭建了一个露天婚礼舞台，四周用纯白色的纱幔围起，香槟塔和桌子上摆放着高脚杯和餐盘，边缘簇拥着玫瑰与百合。我和巴纳特倒是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我们要作为婚礼其中的一个环节，就连基座都搬到了草坪边缘，我想可能这是布莱恩的目的之一。
杰瑞牵着着新娘的手，顺着红毯走来，笑着向来宾们打着招呼，并时不时点头致意，然后站着舞台上和新娘一起表演默剧。虽然是老套的格林童话剧情，而我和巴纳特表演的是被类似美杜莎的妖怪封印的两个农夫，当杰瑞走下舞台通过从仙女得到的法杖“解救”了我们时，观众席爆发一阵雷鸣的掌声。他们很意外，因为他们从早上赶来时就看到我们一直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我们是真正的雕塑，的确，通过十几天的持续长时间工作，我们俩的静止技巧变得愈来愈炉火纯青了。
我不知道是自豪还是被捉弄了，因为我总觉得布莱恩有有关雕塑的恶趣味。但我只知道巴纳特那老小子很开心，为自己能在别人生命最重要的时刻充当一个美妙的小插曲而兴奋不已。反正我是不理解，对于我来说唯一开心的是可以早点下班了。
婚礼后的活雕塑表演又陷入一层不变的枯燥，我愈发觉得是表演不是给别人看到，倒是针对我们的，难道布莱恩想进行一场人性实验?不过我感觉他也没有设计好实验方案，我和巴纳特之间可没有什么激烈的矛盾冲突。
但我也意识到了，一种意识的消融，之前以一个姿势端坐时只觉得非常空虚无聊，到现在竟然有些习惯了，就连无聊这个概念也变得空洞。最准确地说，应该是时间概念消失了，有时感觉身体已经腐化成一顿烂泥，可灵魂也并没有飞升，而是附着在身体上，没有动弹的必要。所有的感官变得不再敏灵，只有接二连三的退化。甚至一直忧心忡忡，有强烈目的支撑的巴纳特也开始精神萎糜了，和我一样开始迟钝。
几天后，我试着和布莱恩谈谈，但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还带有一股威胁的含义。老天，我再也不干这份活了，但愿时间尽早过完。
我只有数着过日子过。
最后一天只有早上要表演，被淹没的精神开始重新复苏了，我发现巴纳特很早就开始表演了。不过我没太在意，因为有一股小学生即将迎来圣诞节假的开心，我望向对面，巴纳特也一定很高兴，中午回家后肯定会和她妻子庆祝一下，不过巴纳特似乎没有一点表情的回应。可能他还在为妻子的病情担心呢，不过他的回应这让我的心情有些烦躁。
早上的阳光不怎么晃眼，不过看从回廊的大理石柱透出的光照射的厅堂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下子也没觉得那么无聊。光影映射在巴纳特坐的基座上，显得有些不真实。我试着向他眨眼，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连做了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向我眨着眼。他用眼皮告诉我，今天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他的父母之前一直坚持买彩票，结果不久前中了五百万，于是他们一家终于可以搬离那该死的街区——巷道总是被垃圾或是油渍占满，他受够了。表演结束，他立马就走。我想，是啊，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