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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饥饿。

2023-04-26 来源:百合文库
有个女孩,她总在半夜被饥饿折磨。
起初她不知道饥饿的滋味,一直吃得很好,很多。她的胃超负荷运转着,被食物撑大了,她也随之鼓胀起来。仔细看看她吧,你仍能找出那段日子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譬如瘦弱脖颈上的纹路,一环环套着,有如套上隐形的小绞索。在小臂最粗的地方——尽管如今也纤细得好似只有皮包骨,在经络分明的脚踝处,皮肤上都有凹痕。假如有一种游走在脂肪层中、并以它为食的小寄生虫,边走边吃,它们就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当然,没有这样可爱的小虫子。它们若真的存在,会相当受欢迎。而女孩的一部分也不至于离家出走。
还是回到那时去吧,在她粗壮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都紧绷绷,就像她的所有衣物。两腿之间几乎不留空隙,尤其是大腿,大腿根。两片肉,挤在一起,若不是还要为隐私部位留出空位,它们之间真的能形成真空。走路时那皮肉就相互碰撞、摩擦,有时隔着布料,有时没有。不论是哪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的——大腿根被磨破了,又无法分开,那伤口就一直摩擦,一开始是红肿,再到流血,流出一些透明的汁液,然后是流脓。它总不好,这皮肉好顽固。血流得多了,偶尔会浸透布料,仿佛女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初潮。
她的脖子啊,层层叠叠,找不出什么所谓的下巴,都被脂肪填充埋没了。肥肉的缝隙是藏匿油汗的好地方。她一出汗,肮脏的盐水就都流入脖子中,用清水搓洗,总能摸出一手黑泥。而手,把它们放入水中,看哪,看那十指粗短肥胖,就是世界上最不能勾起人食欲的十根火腿肠,居然神奇地聚在了两片肉垫上。两手都肥硕,明明是骨肉构造的,居然会出现充气的效果。
女孩没什么事好做,她吃,她吃很多,她睡,她睡很久。瞧一眼她躺下的样子,身上仿佛长的不是肉,是液体啊,液体……!被皮质袋子包裹住的液态脂肪,向两边摊开,轻轻颤动,就是恶心到极致的果冻。就这样,一个人能霸占一整张床。因为她过宽,相对于宽度又有些过扁。
忽然有一天,女孩醒悟了:她太胖,太胖。于是不论她的母亲怎样哭号着哀求她,她不肯吃饭——像往日一般疯狂地吃喝。母亲威胁她,用的是自己的性命和母女关系,这两个轻飘飘的可怜筹码。
她怎么会听呢?
忽然又有一天,女孩又开始正常——不是以常人的衡量标准——进食。母亲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赢得了这小小的战争。当然不是。是女孩自己被饿得受不了。
这两天相距并不远。
女孩忘不了她过于肥胖的事实。她想变得像正常人一样,可她做不到。她喜欢大吃特吃。面对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她或许会少吃些,但并不能达到拯救她卡路里摄入量的地步。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什么不喜欢的食物。
那天她过饱了,即使是她超大容量的胃,也在无声抗议着。她快要撑死了,同时快要疯了。痛苦,却无法改变些什么。
她冲进厕所,甩上门,要把母亲欣慰的喊叫(乖孩子今天吃了好多哦再添点饭菜也还有的)
关在身后。她喘息着坐下,一身赘肉贴着墙壁滑落,二者表面都是滑腻冰冷的。抽水马桶沉默地立在眼前,头顶是陶瓷洗手盆与镀铬水龙头。再往上,日光灯末端不安稳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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