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泳池游客溺亡事件始末

柔软的波。日光穿透上空玻璃隔板与水面接吻，水纹是女孩玲珑曼妙的躯体，透亮的碧绿色的虹膜中涌动着风声。五彩斑斓的水盛着充满生机的年轻。
嬉闹，落汗。
罗莎被泳池管理员发现的时候脸向下，此前她正扶着扶手练习憋气。深水区远不如安全的浅水区热闹，没有人知道这个不时冒头吸气的女孩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不规则形状的泳池，遮阳大伞正好挡住了高处管理员的视线。
罗莎在全城最热闹的长岛泳池里独自断气。
她的泳帽上印着很多同样形状的小雏菊花，底色是我亲自挑选的浅蓝色。挑选它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加州的法定吸烟年龄是二十一岁，售烟的便利店一定会先查看证件，我们偷了哥哥的收藏(其实是他已经遗忘掉的一盒万宝路)。售货员一般不管会不会把酒兜售给未成年人这样的问题，至少在我们以前买酒时就没有阻止。于是我们带着几根烟(好像还受过潮)，两罐俄罗斯裔同学常喝伏特加去公园庆祝罗莎成人。
罗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她前一周买烟被售货员查了证件且得到义正言辞地警告。我们躺在绿茵上阳光下，对着太阳眯起眼，天空不时飞过几只麻雀。她的脸色很红，可能是被阳光晒得，也许是因为激动，空掉的酒瓶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凭什么买酒时不查证件，买烟时必须要查?难道醉鬼和烟鬼不能享受同等待遇吗?明明醉驾的后果比吸烟严重得多！”
“呃……也许吧，吸烟也会摄入尼古丁啊。”我得为醉鬼来点无力的辩解。
“那得看是那种烟了，阿德拉粉当然和普通烟不属于几个范畴。”罗莎的脸越来越凑近我，近到我们恰好能碰到彼此的鼻尖，她的睫毛离我不到五公分距离:“明明在密西西比，家人同意的话十四岁都可以结婚！”
“拜托，本来未成年吸烟就是不对的，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拿到哥哥的私藏吗?”我不得不离她远一些。
我们端详那几根万宝路，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烟身很白，在中下段有一个硬硬的凸起，上面印着个绿色的圆形标记。此前我们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违禁的事情，只是浅浅的一小口，也已足以让我知道需要按着那个标记碾碎——就可以尝到薄荷的味道。就这样用三根指头支撑起烟嘴，试探性地轻轻嘬上几小口。底部染上了尿液般的褐黄色，我记得这叫焦油，总而言之是不好的东西。
着实呛口。
“还记得吗?有一年爸爸去买车，他最后感兴趣日系的丰田。我们在店外的草坪上玩，你，我，哥哥。然后你们让我数一百下，说是接下来要捉迷藏。结果你们上了爸妈的那辆福特。”罗莎坐起来，用两只手支撑在身后，她没有在看我。
“我转过身，发现你们扬长而去。”
我当然记得那一天。我和哥哥上了那辆老车，骗正为贷款焦头烂额的父母说罗莎已经在车上坐着，他们真的发动了车。我当然知道欺骗罗莎的事是我们不对，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那辆车淘汰了快十多年了。”
“忘掉那件事很难。”我听见轻轻罗莎叹了口气:“你知道《白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