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胆记(5)

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说出来了。
……
“我说她家教差，脾气坏，其实都不是。她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脑子笨考倒数的我；瞧不起拿个本子满教室抄作业的我；瞧不起天天想着减肥健身却没有行动的我；瞧不起性格软弱还偶尔哗众取宠的我；瞧不起因为男生两三句恭维就忘乎所以的我。”
“小芳，别这样说自己。”李伟不忍心听下去了。
“她瞧不起我，所以我才要让全世界知道我讨厌她，知道她有多坏。可是你绝对想不到，她总是躺在我微博的“经常访问”里，我总是用最复杂的方法把她的号翻出来看。
太可笑了，我是不是特可悲？
看她天天po的背单词记录，花枝招展的我和不施粉黛的她相形见绌。我一边嫉妒她脑子好使、干部家庭，一边又拼命想找出她过得不好的证据。好痛苦，是我超想和她交换人生，但要是能找到她名校毕业还过得不如我的证据，我又特别满足，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恶心？”
慧芳讲完默默揩了把泪，才注意到李伟早就走神去买双色球了。
她有点后悔说了这么多，拿起酒一饮而尽。
李伟现在有点钱，都投资彩票了。可是手气愈发差劲了，为了提高中率，他用尽方法，甚至跑去找李组长合买。李组长一口回绝，并且非常担忧小李：
“小李啊你听我一句劝吧。你看你此刻静若荧光，动若流水，尖巧而喜淫。福彩福彩，说到底还是做慈善。切不可把偏财当正财，投彩当主业啊。收收心，你工作都落下一大截啦。”
“话不是您这样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破釜沉舟，不中双色球不肯过江东。”
李伟听不进去，因为他此刻士气大涨。混过“武林”后，他已经摸索出一条“正道”。就是必须训练自己的感官。
他白天要早早地去望日出，用目光去追逐天上的飞鸟；夜里他要点燃一根香烛，要让心跟随火焰跳动。他还要把手浸在热水里，再猛地去握冰。他还要去听捕鼠器的叫声，要分辨出每一缕花香的不同。
他有时候做梦，梦里仙女儿偷偷跑出天宫，趴到他耳边告诉他一串数字。这个原来不时迟到的人白天睡醒刚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就能爬起来把号码赶紧记下急着买彩票。
他还准备了一副扑克牌，“绑”了小表弟、小外甥来。让两个小童子给他抓牌选号。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拿个手机搜寻双色球情报……上班他偷着上双色球贴吧，蹲坑看彩票报纸蹲到腿麻。
终于有一天，李伟过马路，正用手机在看一篇杀号定胆的秘籍时，被车撞了。当时就被撞得不省人事了。不过这样也好，他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毕竟彩票已经快把李伟掏空了。
可怜他那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大老远来看他们的大孙子，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怪李伟爸妈没把他照顾好。医生们劝他们别哭了，他明明伤得不重啊，早就该醒了。
整整昏迷了三天，李伟终于撑开了眼皮。
“伟子，大孙子你醒啦！快去叫医生！”可把李伟奶奶心疼坏了。
“来…来了…”李伟累得又闭上一只眼睛，只是艰难地张开嘴挤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