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5岁,是一场漫长的霸凌(3)
即使是这样,比起他即将见到的那位,其他人也是幸福的。他们至少有家属在外守候,以微不可闻的念力祈祷着生的可能。
对讲器里传来护士疲惫的声音:“找哪位?”
“17床,白小军。”
确认过陈嘉裕的身份,大门打开了。听到响动,人们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纷纷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护士递上防菌服,指示陈嘉裕走向左边的病房。
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老人静静躺在病床上,双手交叉着安放在腹间,身侧接着各种仪器和塑料管。就在因肝癌引发的大出血而陷入昏厥之前,没有人知道他只剩三个月的寿命。
从背后看着这副苍老的身体,陈嘉裕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2015年,陈嘉裕从省警校毕业。和每一个怀揣着理想的年轻人一样,他梦想着成为一位光荣的刑警。可事与愿违,他没有通过考试,最终成为了一名狱警。
相比前途远大的同学们,狱警称得上是最没有出息的岗位,于是他渐渐不再参加同学聚会,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清闲的工作。
监狱的工作枯燥乏味,观察犯人成了他最大的乐趣。按照所犯罪行和惩罚程度的不同,每一个犯人都会展现出不同的行为特征。
比如强奸犯常常是孤僻的,因为其它人不愿意和这种犯人打交道;死刑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眼里蒙着一层雾,脸上看不见一点光彩。
但白小军是个异类。
按理来说,被判无期徒刑的犯人在接受自己的命运以后,或快或慢都会习惯起监狱的生活。人生太长了,不管在哪都得找点乐子。只有白小军,他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放风的时候,他喜欢呆在操场的角落,从来不会与人产生必要之外的交流。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看电视报纸,作息规律······只是从那双昏暗的眸子里,陈嘉裕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个人对生活失去了全部希望,哪怕随时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每年的清明节他都会向狱警提出一份难得的请求——帮他捎两份纸钱和供品。
没人知道这两份纸钱是供给谁的。这勾起了陈嘉裕的好奇,他向前辈狱警问起白小军的事,前辈叹了口气说:“知道十五年前的那场洪灾吗?”
陈嘉裕点点头,这场洪灾发生在七岁那年。
“他是个鳏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长大,却料不到在洪灾爆发之前,他的孩子被奸杀了。”前辈摇摇头,“尸体是在灾区发现的,无法确定死亡地点,也找不到任何证据。白小军当时在外地务工,回来认领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真惨。”
“后面的事才叫精彩。”前辈压低声音,“他竟然找到了警方正在调查的嫌疑人,把那小子给宰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嫌疑人是谁?嫌疑人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啊。”陈嘉裕说,“后来这桩案子怎么结束的?”
“原本就是桩没有物证的案子,嫌疑人死了也就没法再往下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