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风]林克的失踪(11)

直到催眠开始的时候，令人哭笑不得的魔幻感仍使我腹诽不已，可当药物生效的那一刻，意识降临的那一时，一切玩笑的心情都被惶恐冲散。
我差点又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但因为牢记了催眠的目的，我勉强保守了神识。那股意识——我该怎么去描述它？该说它亵渎神智吗，难道要说它不可名状吗？不，语言太过乏力，我能如何去描述一团笼罩天地的莫测光影？——它似乎处在出神的状态中，根本没去在意我的存在与否，而那深渊般恶寒的、令人惶恐交加的死寂感，则是本就环绕在它身旁的，我只是误入其中。
这种叫人叹息的寂寥感，我常常能在林克身上感受到。说来奇妙，正当我想起林克时，那意识似乎回过了神，凝固滞涩的光影开始缓缓流淌，晦暗的意识世界也随之恢复了些许生气。
“是你吗？林克！”我叫喊，那股意识做出了回应，它在晃眼间幻化出了林克的身形，但头部始终包裹在一团迷雾中，那团雾气有时古老得浑浊而质朴，有时又虚幻而空灵，闪烁着未来的光影。最终雾气变得平淡无奇了，林克的身形也稳定了下来。
我感觉到林克正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我，这渐渐使我的疑惑打消了喜悦，正欲发问时，他忽然化作无边的浓雾席卷而来，裹挟着我奔向意识的尽头，在我双眼尚能视物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奇点。我们去了哪里？那感觉要说把我丢进了高速离心机里也不为过，上下颠倒、难分前后，我甚至感觉有些时空错乱，但林克在保护着我。忽然颠簸暂歇，迷雾洞开，我分明看见了一场万物起源的大爆炸。还未等我从创世的余晖中回过神来，林克化身的浓雾就已转了个掉头的急弯，再次裹挟着我向来路奔去。
我看到了银河在汇聚，渐渐亮起的万千星芒；目睹了太阳从星云的坍缩中诞生、成长；还看见暴躁的原始地球逐渐冷静，蔚蓝的波涛开始在地表翻涌，绿意倔强地爬上了荒芜的土地。我们一直在冷眼旁观，那些史前生物的兴衰也好，蔓延全球的冰河冻结了生机也罢，这些琐事并不会触动我们的心神。但自从一些双脚行走的猿人出现在非洲大陆上后，这趟旅途顿时就变得有趣起来。
林克带着我入侵了一个智人尚未健全的意识，在那个多毛生物的颤抖中，我们帮它取得了雷电带来的天火；我们在雅典的民主法庭上，替激动的陪审团给一位七旬智者投了有罪的判决；在东方庄严的皇座下，让一位惊惧的老臣上谏了焚书坑儒的计策…..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林克仿佛在嬉戏般玩弄着历史的走向。
但也有严肃下来的时候。我们曾长时间地与一位名叫埃弗莱特的孩子相伴，伴他成长，经年累月地在他脑中轻声低语，传授知识与灵感，以及一些隐晦的暗示。却又在他成功提出多重宇宙理论后无情地抛弃了他，转向他的反对者——一些顽固迂腐的老头，直至逼得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彻底离开学界，并且在酗酒的恶习中英年早逝后，才满意地离去。
多重宇宙理论...我想我明白林克在向我诉说什么了，环绕周身的浓雾因此停下了奔忙的脚步，骤然散开。随着视野的逐渐明晰，一座生机勃勃的花园慢慢地展露出了自己婀娜的身影。虚无飘渺的似锦繁花时隐时现，郁郁葱葱的乔木洋溢生机，在那生机的一闪一灭之间，我对那句智慧的谒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彻底了然于心。时间与空间，现在都已汇聚在了林克的花园里，供他随意地跨越与玩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