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一老卒
十五岁那年,我去投军。
和其他去投军的人不一样,我既不想舍身报国,也不想出人头地。我投军只是为了还债。
为了给我爹治病,我们家借了许爷五两银子。可惜到最后也没救回来我爹的命。
我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把欠人的钱还了,我们家从不干欠债不还的事。
我爹去世后,我看着我们家那空荡荡的房子,心想去哪能给我爹找副棺材,还有那五两银子的事。
正好边关有战事,朝廷征兵,许诺当兵就发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我脑子一热,就在征兵名单上按了手印。
五两银子给我爹买棺材,五两银子还债。
当我去还那五两银子的时候,许爷听说我去当兵了,急得给了我一巴掌。
打完我以后,许爷老泪纵横,骂我蠢才,说钱什么的不着急,怎么能去当兵呢?
我有点懵,许爷年轻的时候也是当兵的,而且身经百战,怎么听说我去当兵这么着急?
许爷沉默良久,只是轻叹一声,这哪是安家费,这是买命钱啊。
临走的时候,许爷让我牢记,能当骑兵不当步卒,能当弓手不当刀牌,能当刀牌不当枪兵。
我点点头,告诉许爷,我记住了。
(二)
二十岁那年,我在边关打仗。
我牢记着许爷的话,去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负责招兵的长官,我会骑马。
这倒不是吹牛,在我们家还没没落的时候,家里有一匹马,我爹靠它跑大车挣钱。我在不跑车的时候能骑上去溜两圈。不敢说骑的多好,但确实会骑。
他大笔一挥,把我分给了骑兵。
骑兵训练是很漫长的一件事,朝廷对骑兵很看重,因为马匹得来不易,而且会骑马的远少于不会骑的。
在我当兵的前两年,我都在训练。
马上开弓,马上冲锋,马上作战。
这两年很累,也很苦。最累的时候有人发牢骚说宁愿出去作战掉脑袋,也不想再训练了。
我倒是无所谓,许爷说过,不上战场的兵才是最有福气的兵。
偶尔我会去打听打听和我一起参军的同乡的消息,结果总是不好的。
和我一起来的酸秀才被人一刀剁掉了脑袋,杀猪的屠夫被马踩成了肉泥。只有打铁的铁匠被分到了军械处,不用出战,现在还留着一条命。
但训练总有结束的一天,我总要上战场。
十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上阵。
千里平原,我们和敌军相遇了。
虽然我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真到了真刀真枪开干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不止我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害怕了,哪怕是曾经说想打仗也不想训练的那个人。
有的人想跑,但刚转身跑了没多远就被身后的督战队砍了脑袋。无头尸体跌下马来,马儿低头徒劳的蹭着他的尸体,想让主人起来。
督战队在身后大吼,不想死就冲上去!
我们和敌人同时展开了冲锋,两股人马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那是我第一次上阵,也是我第一次杀人。冲锋时间太短,我只来得及射了一箭就不得不挺起长矛和敌人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