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2)
看到夫在廊上给妻讲事,妻笑得拘束。
看到白衬衫频繁出入。妻帮他抚平归时衣上的痕折。
看到白衬衫出去,再没回来。
妻唯一一次,在夫的背影未消失在拐角口,开始啜泣。她不会安慰,安慰自己本是奢侈。转身回屋,她待着窗边的旧熨斗落灰。
三个女人在院里搭伙。
喝的是鱼汤——妻爱吃,她爱吃,那老媪亦食得颇有滋味。她在汤里头一次放木耳,在夫消失在拐角后。妻看着木耳看着她,惨淡地牵了牵嘴角,拾筷食木耳。老媪笑,也夹木耳。她亦食。女人筷子抓得高,嫁得远,这是过去祖母嘲笑她的料子。她看那个年轻的妻眼窝微陷,面容黯然发灰,衣亦暗了,似是旧事白衬衫晾晒的时候在墙上投的影。嫁的远了,心忘了回来的路。她怜惜食木耳的妻,想从自己的赃物中拣出一两件予她,却发现除了年月,她一无所有。
年轻的妻会学着偷,偷着年月挑逗的罅隙以残喘,在偷与被偷的处境中望呆,咀嚼旧忆。旧熨斗立在光影的融洽与暗斗里蒙尘。镜子里的栀子任凭锈迹攀援。
老媪会翻翻大木柜里的书,会为那个旧熨斗拭灰,会将葱姜椒角包在纱布里炒菜,会在日照满的时候,将衣柜里那几朵浅色的云串在晾衣绳上。岁月在她这个富人面前只偷得到它本身。
因为她,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