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
绸繆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山下的小道上蜿蜒着行过一队人,大红色缀满其中,在青山环绕中显得特别刺目,队伍中的孩子们绕着花轿唱着跳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响彻山谷,与唢呐相应和。
十里红妆前,骑着枣红大马的青年眉目疏朗,冁然而笑,和许缨第一次见他没什么两样。
山上背着小山一样的大捆干柴的少女,看那大马上装饰的红绸缎,又看看自己身上打满布丁的粗布衫,觉得连流眼泪都不具备资格,只能无措的看着他和他的伴侣在孩子的祝福声中远去,被青山淹没。
曾经种在院中的葡萄苗已经长成葡萄架很多年,结的葡萄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甜。但那个佝偻着腰花白头发的种植人已经离世,一座茅草屋,一个葡萄架是她努力为女儿留下的温暖。
曾经连想念都觉得自己在亵渎天神的砍柴少女如今已经长大,秀雅轻闲,神态自若,一身布衣也遮掩不住通身的书卷气。
曾经存在的很多东西,到如今也很多都变了,人总说要向前看,实际上又有多少人不留恋过去向前看。
许缨眼前的陈家宅院也因人丁兴旺,扩建了一回。
高墙窄门内走出一位钗环裙袄俱是嫩绿,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的丫鬟,俯身行礼
“小许夫子,请随奴婢来”。
许缨颔首回礼,随小丫头走过九曲回环的长廊,前头弯处转出一人,美髯清俊。
丫鬟侧身见礼“老爷,这是小姐新来的老师,小许夫子”
那人默然片刻,展眉“竟是姑娘,多年不见,姑娘怎还未婚”说完才觉唐突,张口就要表示歉意。
许缨抚了抚未挽的发丝,笑了,原来他还记得那一面之缘“徒惹老爷担心,来年初与学谨大婚,倒要麻烦老爷走上一遭”
你是否有那么一个人,偶然遇见,美好的像个梦,恰似一眼万年,被你珍藏心底,日久天长,也不愿向生活妥协。
但终会过去,没有时间湮灭不了的梦。
十四岁的许缨与寡居的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的重担让她早早懂事,外出砍柴往往寅时出发巳时归,母亲在家织布做饭,生活勉强维持温饱,但没有太多烦恼,偶得清闲,去村东头许夫子处听听讲学,生活清苦却平淡安宁
许夫子是个爱读书的老头,听说也曾少年侠气,矜豪纵。一朝似黄粱梦破,只能孤身一人蜗居在这穷乡僻壤里教些熊孩子。
又熊又穷的许缨仗着一脸的厚皮时不时的去蹭课,许夫子从没赶过她,却是个真闲客,淡雅寻云,任其来去。
一日许缨背了一大捆柴送予许夫子,问:“老师能不能告诉我,红缨枪的缨是哪个缨?”
许夫子捋髯浅笑:“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许夫子是个文人,看到个野花野草都要念两首酸诗,说个话也是让人听不懂,许缨最后也没明白红缨枪的缨是哪个缨。
自此许缨就不再时不时的蹭课,而是每天砍完柴准时去上课,自中刻苦不必言说,为的只不过是那年珍藏于心的一次昙花一现般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