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书信——卢卡斯与苏菲>(3)

卢卡斯说：我们两线作战，不得不在西线面对英法联军的同时，面对东线的俄军，而现在随着意大利的背盟加入协约军，我们不得不在南线开始对抗意军而陷入糟糕的三线作战。
时间如沙粒般缓缓流淌，漫长的世界，除开人性的光辉还在黑夜中散发微弱的亮光，那些日子又与地狱何异？恶魔的铁鞭抽打着索姆河阵地，天空中的炮声仿佛雷鸣，每一次冲锋和突袭都让灰色的泥泞变得更加血红。苏菲的书信无疑是卢卡斯心目中的天使，天使用一封封能够传达爱与亲情的文字寄托着可望不可即的思念，而思念又在枪炮声中散发着希望的光芒，驱散着战争的阴霾。而现在，这些东西再也不能抹去卢卡斯内心的阴影了，他的大腿在一次冲锋中被反坦克手榴弹炸断，副连为了救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索姆河畔。
军医给卢卡斯止血打吗啡，然后将他推下手术台抢救下一个人。血液存库不足，他记不得自己什么血型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军医给他输的O型血，O型万能血适合所有血型却不能过量，否则仍然会导致死亡，还好他挺了过来，因为心中有天使驱散黑暗。但此后失去一条腿导致的伤残过重，卢卡斯在战地医院待了两年，这两年卢卡斯没有去找自己的爱人，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是个残疾人了，苏菲还会一如既往的爱着他吗？他望着自己的断腿陷入了沉思，仿佛置身于一座断桥之中，桥那头站着苏菲，而自己却早已跌入流淌的河水里。卢卡斯决定了，他不能耽搁苏菲的青春，他不能让一个女人在最美好年龄里嫁给一个废人。
但苏菲寄来的书信使卢卡斯茫然了，他读着苏菲寄来的思念彻夜难眠，其实他不忍苏菲担心，他想，战争之后再悄然离场吧，所以他没有告诉苏菲自己的伤势以及医院修养的事实，而是继续欺骗她，说他现在换了阵地，以后把信寄到新的地方，而新的地方就是他现在就医的地方。卢卡斯依然隔三差五编一些自己在阵地上发生的事情，书信中有炮击，有枪声甚至还有毒气。而苏菲也一如既往的回复他，鼓励他，同时告诉卢卡斯家里很好，父亲修建了新的住房，这样冬天到了就不会感到寒冷。
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战败，奥匈帝国解体，卢卡斯回国了，而此时的德国也被列强瓜分的除了满地的瓦砾外，便什么也不剩了。整个柏林经济萧条，城市满目疮痍，行走在大街上的卢卡斯已不记得家乡的样子，而眼前的残破也正映射着他现在的样子，一个战败的老兵，一条残破的腿。
十年间，卢卡斯消失在苏菲的视线里，他没有再回复她，而在十年的漫长岁月里也足够掩埋一切牵挂，回国的头一年，苏菲书信不断，再往后，也就没了。卢卡斯以为并且希望苏菲忘记了他，然后和别人再结良缘。直到过了这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卢卡斯给右腿装上了假肢，然后鼓起勇气穿上庄重的西服，怀着平静的心情，一瘸一拐的敲开苏菲的家。这一次，他不是来看望爱人，而是看望一个多年未见的异性朋友，卢卡斯希望她们过着美好的新生活。
但这里却变了样子，苏菲父亲的工厂被改造成了公园，而她的家现在成了一栋低矮的贫民窟，开门的是一位年迈的妇女。苏菲的家人不在这里，那栋战争里盖起来的房子也不在这里。难道她们搬家了吗，卢卡斯心情一落千丈，此时的他方才反应过来，十年间自己几乎丢失了苏菲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这一次没能见到她，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吧。其实这挺不错的，爱人若好，往事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