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波1988(2)

他喜欢牛奶，但讨厌白色的奶杯，索性就把牛奶倒进了玻璃杯里。摸摸，有些烫，他讨厌牛奶。这应该是早上喝的，但明早就会过期了，他想喝橙汁，要和这牛奶一样热的橙汁，和它一样热气腾腾。他去翻公文包，很糟糕，这里没有橙汁。他喜欢方正的公文包，但又总有放不完的东西，他不喜欢但必须取舍。一份昨天上车前买的北京晚报，小半瓶雪碧，文件就不拿出来了，哦，还有朋友从日本给我带的录像带，今晚可以看这个。《黑魔法M66》不是说科幻片子吗，还是个动画的。嗯，还有这个，公文包夹层里的一个信封。这是个什么都快起来的年代，就是邮差慢了，我不会从北京寄信回家的，还是我自己带回来吧。阿珍呀，北京是个好地方，这是天安门广场，看呀那么多的人，就是没有我。
他把信封放到了桌上，又从西裤的兜里取出了两张电影票，他要找她去看电影，他想她，在信里写了每天要说的话，信封里除了照片，还有一支钢笔，这可是王府井的行货也是他只记得带信封和信纸，却没带笔的惩罚。他想见她，也许明早起床就会去公共话亭，按出那串心灵的密码，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从日本回来的朋友说最近新上映的《龙猫》很附童趣，我想东京上映了，北京应该也会上映，就托付一楼小杰帮我去买两张票，为她，我也不想长大。但电影演什么，我也不会太在乎。
这并不是一部很优质科幻作品，但他看着它又没办法分神，M66冷着脸，蒸汽也无法在她的金属表层上凝出一滴水。搓着手中的奶杯，他想起来，这是买给他家那只馋猫的奶。片子播完了，他对着客厅的的挂钟调表，11点26分，他要记得过了十二点把奶倒掉，时间还早。他把带子取出来，放进了柜子，里面还有一套《DALLOS》，这个朋友呀，我说给我看看东京怎么样，就是几张宾馆的照片，还有些酒店视角的夜景，我要他带我看看未来，又都是些动画片的录像带，唉，话说真的会有M66这样的机器人吗，或者说是像终结者一样，有一天他们会失控对吗，有一天他们会为我们工作对吗，我对他们说你好，他们也会回应我对吗，我们会有一天开着机器人对战是吧，那还会有流血事件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月亮上做客，那里会不会还有另一个我，那个我此刻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如我看着月亮一样看着地球。
哦，那些都太远了。
他把奶杯拿到了小圆桌上，拉亮了台灯，这里不是沙发，有的只是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他把腿翘了起来，火车上太纷杂了，他要好好看看这份晚报。牛奶掺假事件仍在发酵，他看了看透明杯子里的乳白色液体，继续去翻下一版。
西裤和衬衫被叠好放在了沙发扶手上，公文包靠着一个背枕，皮鞋还是在一番肆意走动后回到了鞋柜，电视屏幕黑的像夜，哦不，也是橘色的。百叶窗敞开的一个小角度，正好泻入了满纸橙黄，信封被黄黑分了段，上面是两张电影票，嘉禾天橙国际大影院 芬芳厅 6排 21号、20号。雨停了，但还有哗哗的声音，是他在浴室洗澡，蒸汽如云似雾，好像可以带走他的烦恼和疲惫。他觉得站着洗澡很累，但他又没有可以躺进去的浴缸，他想起朋友拍给他的东京酒店，他想起酒店里一次性的肥皂和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