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解

狂风骤雨已经持续肆虐4天了，远处海面上的乌云却越积越多，丝毫没有要消退的意思。无事可做的渔民们由最初的乐观转变成了阴郁。起初他们还泡在酒馆，讲着粗俗的笑话，谈论着天气好转后要抓多少鱼。但现在都蹲在家里考虑如何节省开支。
暴风雨并没有阻止那些视财如命的商人们到来，在这形形色色的人中唯独没有渔村的财神——小个子皮亚尼。这群商人很清楚做生意的门道，小渔村位置偏僻，除了渔业发达外，其他的一概没有，他们是唯一的来源。于是坐地起价，所有的东西都翻了3到5倍不等，渔民们敢怒不敢言，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毕竟他们身旁全副武装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小酒馆最近都没有什么生意，苏长生也难得清闲，除了收拾一下房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戴维克看到高昂的物价令渔民难以承受，便让苏长生将仓库里的粮食分发一部分给渔民们，他便分好了粮食从村尾开始发放。在分发的过程中他发现大部分渔民都咳嗽不止，似乎因为糟糕的天气染上了感冒。
只过了半小时左右苏长生便快发完了，只剩老莱恩一家。自从暴风雨以来，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出来过。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老莱恩？”他又用力敲了下，“戴维克让我给你送点粮食过来。”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似乎屋里本就空无一人。他推了下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推开门来，老莱恩正跪坐在地上，将鱼骨放至膝上，手掌不止地抚摸着旗鱼的长吻。
“老莱恩，店长让我给你带些粮食过来。”苏长生小心翼翼在门口放下粮食转身准备离开。
“他回来了。”老莱恩没有抬头，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疲惫。
苏长生停下了脚步，他听不懂老莱恩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有点诡异，像中了邪。
“他在呼唤我，每天都在呼唤我。”他摩挲着鱼骨的长吻。“他需要我。”疲惫的声音中带着欣喜与坚定。言罢，老莱恩突然竖起了鱼骨将长吻对准自己的腹部，在苏长生惊诧的目光中奋力刺下。鲜红的长吻从后背突贯而出，血液顺着鱼骨汇流而下在地面形成一滩血泊。
“莱万。”他的手伸向空中仿佛想要抚摸什么，但还未触及手便无力地垂下了，同样垂下的还有那花白的头颅。随着老莱恩的离去，黑海上倏地传来一阵尖啸，比擦刮黑板的声音更尖锐，比公鸡引吭的啼鸣更嘹亮，像一根急速飞旋的银针，瞬间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苏长生趴倒在地紧咬牙关，痛苦地用手使劲按住耳朵在地上翻滚着。这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3秒后一切都回归平常，只剩暴风继续咆哮，天空继续哀伤。
瞬息间的变故令他不知所措呆呆趴在原地。风带着血腥窜进了他的鼻息，甜腻腻还混着铁锈味。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让苏长生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可怖情景，他手脚并用仓皇踉跄着爬出了屋子。
心脏，狂跳不止；胃里，难耐恶心；身体，不听使唤。他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都不关心都看透的人，世间一切皆可笑，唯有我心渡凡尘。直到面对真正的死亡他才明白，是恐惧找了这冠冕的借口拒绝着一切。无知！无礼！！无耻！！！自己也不过是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希望世上一切都为自己改变而已。当拒绝成为了习惯，一切便都失去了。眼泪，他忍不住了，他紧闭双眼，双手做爪状不住颤抖仰头咆哮，最后化作无力的凝噎。他在阴影中伏下身子，抱膝蹲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