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体(3)

“把窗户打开。”我说。
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把他妈的窗户打开！”
开窗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分外刺耳，加剧了我的头痛，我转了个身，希望能得到缓解，但浓烟依旧困扰着我，我在这毫无意义的抗争中败下阵来。终于我离开了我的床铺，而下床后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我有些触目惊心。我看着吕布静坐在烟雾的中心，手里拿着尚待熄灭的烟屁股，背心和短裤穿得邋里邋遢，变色了的拖鞋挂在他的跷起来的脚趾头上摇晃。他的头发像是鸡窝，面色沧桑，看起来就像是被数百年的时间冲刷过了一样。
我不敢直视他，但是那副恐怖的摸样依然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拿起牙具和毛巾径直走向厕所。我尽可能的拖延着洗漱的时间，直至我可以在心里接受那副景象之后，才鼓足勇气走出了厕所。
开门后并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画面，烟雾已经随着微风从窗户出走，他手中烟头也失去了闪烁的红光，只留下黑秃秃的烟草暴露在外面，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变的只是他的苍老摸样。
“抱歉。”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我并没有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任何的诚意。
“他们人呢？”
其实我并不关心他们的动向，只是想找个话说。
“老王学生会，老张为考研做复习，剩下的都回家了。”他顿了一下，用一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我说：“每个周六不都是这样吗？”
我当然知道每个周六是这样你这个蠢蛋！我心里这么说，但是我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句话。
“那你呢？”
“没事干，闲着。”
“怎么会没有事干？”
“没事情做就是没事情做，我怎么会知道没事情做。”他有点烦躁，因此我猜测他知道没事做的原因，只是被我提醒出来了让他那不可理喻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他会一点点腐烂，然后死掉，但是我会不一样。我心里这么想。我们之间没再说话，我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走出门开始我每个周末的日常，而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就这样随着一天又一天的日常一点点消逝。
四年过得很快，当我真正到了临近毕业的时候，我才发现用转瞬即逝这个词来形容我的大学一点都不为过，但是让我形容吕布的四年大概就是恍惚间转瞬即逝。临近毕业时，依然留在宿舍没走的同学一起出去吃了顿饭，饭桌上所有人都泪眼婆娑，虽然不知道是酒精的副作用还是气氛所致，我印象中老王出国时也是这般场景，所以我也跟着大部队挤出了几滴眼泪，装作很悲伤的样子。饭局过了一半，吕布主动凑过来和我说话，我很想拒绝他，因为他身上带着很浓重的酒气，我猜他喝醉了，他说话吐字不清，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我和他是我们班唯二没有拿到学位证的人，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缘故，主动来找我说话，可我在心里早已和他划分出了等级。其他人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一一安慰我们，让我们明年继续努力。吕布也积极回应，但是我只听到了类似于狗吠的声音，我不想像他一样，因此苦笑着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