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歌（二）（忘羡主）

魏无羡醒来时已然是黄昏时分。桔色夕阳透过打开的竹窗正巧落在脸上，让他不自觉眯了一下眼。
一转头，就看到桌边正在雕刻一柄小木剑的少年。木剑长不足一尺，也无灵力加持，不过是集市上售卖的小孩子的玩具。少年却雕刻得认真，不时还歪头瞄瞄剑身是否平直，暗金发带也随之在头侧晃晃悠悠。只是这小木剑的样式花纹，看起来却是极其眼熟。
“我说，你这把木剑……舍得卖呀？”魏无羡翻了个身，以手支头，侧躺着笑嘻嘻地用下巴冲少年点点。
“不卖掉，住店打尖的钱从哪来？卖夷陵老祖的符咒吗？会被人当骗子的！”少年见他醒来，一脸嫌弃地答话，眼里的喜悦却是掩饰不住，两步迈到床边将他扶着靠坐起来。
“哎，这客栈的床硌得人骨头疼，还不如姑苏屋顶的瓦片舒服……”虽说退了烧，但身上还是酸痛不已，魏无羡靠着床头低声嘟囔，成功收获少年标准的江氏白眼一枚。
“阿随，我看你也舍不得这把'避尘’，若要拿去换盘缠，不如雕个自己呗？”
“被人抛弃十六年，自闭封剑了，没人会买。”少年亳不客气地斜自家公子一眼。
“好吧，你赢了。”魏无羡摸摸鼻子，看着少年偷偷将木剑避尘贴身塞进怀里，暗自腹诽：会卖才怪。也不知刚才一边雕木剑一边在心里大叫`尘哥真帅‘把你家公子我吵醒的是谁。罢了，还是不告诉他器灵想什么都瞒不过主人了，否则我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紧闭的房门此时忽然无风自开，几个呼吸后，玄衣少女托着药盏和一碟十分精致的点心直走到床前，躬身将托盘递到魏无羡手边，低头道：“公子。”
“情儿，我只是刚散去所有灵力不适应而已，睡一觉已经好了。不用喝药的吧？”魏无羡皱了脸，苦大仇深地望着药盏。
“……”玄衣少女低首垂眸，忽然将托盘举至额前，上身笔直地轻轻跪了下去，玄色纱衣的广袖堪堪垂到地面。
魏无羡愣了下，眼前一幕在脑中瞬间与那一袭白衣雅正端方的身影重合，哪里还能再耍赖得下去，急急从床头直起身道：“好好好，我喝，真是怕了你了。”
“情儿，下次把点心做成辣的呗。”魏无羡呲着牙将药一口气灌下，又拈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嚼嚼。
“好。”少女起身轻声答道，嘴角也略微勾起。
“……”恍神间，魏无羡仿佛又看到那日夜市，慕然回首，那人仿若晴光映雪的笑。
“蓝湛，你还说你不喜欢兔子。”
“……”
“蓝湛，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好。”
“果然，除了含光君，就只有情儿治得了公子你。”少年在旁边坏笑。
“情儿，自打前几天你化形后我就一直奇怪，你明明是我的器灵，这性子怎么就随了含光君了呢？这不合常理呀！不是说物随主人形么？”魏无羡咬牙道。
“器灵如何，全看灵器主人注灵时心中所向。敢问公子，为情儿注灵之时所思为何？”
“……”
所思为何吗？
唯有在万鬼嚎哭中能够使自己保持一点灵台清明的那一白衣身影，及那一声声低沉的“魏婴。魏婴。魏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