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2)

石壁上供奉着的，是山神！
刘长根睁开双眼，他顺着记忆的丝线，望向村门的左边，那一片石壁还在那里，上面长了一些青苔与树藤，看起来像是经历了无数的岁月，石壁中间，裸露出了一道黑色的岩石，那是长期受到烟熏的结果。刘长根沿着黑色岩石望下去，是一个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小庙，长年累月的风雨，将它侵蚀地发黑，庙前，一只铜质的香炉，零零散散地燃着几只香烛，庙里的神灵被一块沾染香灰的红布遮盖住了，看不清面目。刘长根走到庙前，停驻了一会，慢慢举起手，轻轻拨开了红布，一只浑身白毛红眼的狼样雕塑出现在他面前······
时间，便又随着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
“汪！汪！汪!”
屋外，那只老狗叫得格外地凶，这可把阿根给高兴坏了，他今天一整天心都无法平静下来，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在屋子里来回窜动。阿根阿妈打趣他，说他要是想村头老李头家那女娃儿有这么勤快就好喽！阿根才不听，他才十三岁，不知道那些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只有阿妈才关心这些，平日里，阿妈催促他多去老李头家窜窜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又是不耐烦了还会顶回去几句，这时阿妈就会唉声叹气：“都是你三爸（西南地方习惯把父亲的弟弟叫做大爸、二爸、三爸）把你给带坏嘞！”
那只老狗还在叫着，阿根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跑出了屋门，望着到家里的那个转角。不一会，那里传来了男人们爽朗的笑声，还有三爸那熟悉的骂骂咧咧:他妈嘞，这过（个）老黄狗，每次我来都要嗷（咬）老子，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他嘞哟！”说罢，对着屋子里大声叫着：“大嫂，是不是你怕我把阿根带出嗑（去）耍，故意喊这条老狗来嗷（咬）我的哟？”逗得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大汉哈哈哈大笑。
“我要是阔以（可以）喊他塞，早就嗷（咬）死你过（个）龟儿子嘞。”
“哟，大嫂，你囊过（怎么）嫩过（这么）说话诶？我也是带到阿根出嗑（去）见见世面了嘛！”三爸走过拐口，看到早已在屋前等着的阿根，又打趣了阿根一声“嘿，你龟儿倒是快哈！”
“三爸！”阿根等了一天，就是等三爸，现在自然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三爸傻笑。
“好啦，跟你阿妈说一声，我们就走喽！”三爸轻轻拍打了一下阿根的脑勺，后者冲着屋里说了一声“阿妈，我走了哈！”也不等屋里回应一声，便跟在众人后面。
阿根他们的村子在西南边境很深的山区里，在经济腾飞的那一段时间，通往村子的路也没能修起来，因此，村子相当于与世隔绝，村子里大多数人就一辈子窝在村子，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劳作，然后在这里死去，但是阿根三爸不一样，他从小就想着出村子看看，于是在他刚满十八岁那年，他就背着阿根的爷爷奶奶、父亲他们一个人出去了，大家都以为他可能个把月就会回来，可三爸足足在外面待了两年才回来，出去时他那么健硕，回来的时候明显地瘦了，大家问他外面好不好玩，他面带苦笑：“好玩，到处都是没看过的砖做嘞房子，满街都是烧油嘞车子！你说好不好玩？”人们听得兴起，把他当做饭后的娱乐节目，大多数人从三爸嘴里第一次听到了飞机、轮船、工厂这些名词，在脑中浮想联翩。有人问三爸还回不回去，但三爸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人们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了句：外面没得屋头好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