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

对岸的山上冒起了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道。
着火了。
很快，消防车来了，警笛声不绝于耳。一片红。
那原本是一座翠绿的山，慢慢变色了，上面是乌黑的烟，下面是乌黑的树。渐渐地，连树都看不见了，在那天与山的交界，出现了如太阳般的光亮。
太阳们很快连了起来，从这个山头连到了另一个山头连成了一条金黄的线，火红的线。
一个念头闪过，我跨过了那条小溪，向山里跑去。
火势如洪水喷发自山头袭来，烟雾越发的浓，它们无孔不入，我的耳边只有烤过头了的木头炸裂，一口烟尘呼进来，什么也没有带出去。眼前还是一片浓雾。
我撞到了某棵树上。不及待我缓过神来，咽喉刺痛，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太混乱了。
太混乱了。
我索性躺倒在地上，这能让我舒服一点。
地面慢慢变软，环境也好像不是那么热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有人在我的耳边写字，我闻到了，我闻到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将口水咽下去，一股刺痛钻心而出，我立刻清醒过来。我睁大眼睛，想看看周围的环境。
一片模糊的光亮。我使劲地将眼皮张开，一阵风吹，来让我眼睛感到不适。
我失明了。
这件事仿佛在医生们的意料之外。但医院太忙，仅仅是失明而已，并不受医院很大的关注。他们优先去抢救了在火海中受难的人们。我可以想象，死人进去，死人出来。
作为补偿，我得到了一根粗制的导盲棍。手感很粗糙，没有人教导我它的使用方法。它可能有说明书，但总是无用。习惯性将棍向前伸，再拍打地面，向前走一步，循环如此。我确定了我的病房很安全。
我不知道我那是因为什么而冲上山去，我对此感到奇怪。我摸到门把手，推开门，贴着墙出门去了。
第一扇门，第二扇门，第三扇门。
再往后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冰冷的墙面好似没有尽头。时而有人推搡，嘴中不干不净地辱骂着。
我听得最清楚：
“死开，瞎子！”
“离他远点！”
啧。
第一级楼梯，第二级，第三级。
另一扇门。
门关得很紧，似故意不让我推开。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门背后是一个新的地方。
没有人，没有床，也没有消毒水味。只有我用棍子戳地的声响，一阵强烈的风吹来，眼睛又是干涩。我敢确信这里是阳台了。
那座山怎么样了呢？
也许已经烧光了，什么都不剩了，也许火还没灭完。也许，阳台对面又是一座翠绿的山。
“原来你跑到这来了，失明了还敢到处乱跑。”
这是我的第一位医生。
我很讨厌他，他为我安排了检查，但一无所获。他几乎每天要求我呆在病房里，每天都要做一些得不到答案的检查。他一直坚持认为可能是视网膜受到了损伤，但检查表明我的眼睛正常，丝毫没有受损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