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妥协(2)
“徐姨!您怎么了?”林烨杭看见她实在抖得厉害,忍不住伸手去搀扶她,然而徐二娘却哆嗦着苍白的唇,狠狠地侧开身子,勉强道了一声不用,可那震悚却仿佛生了根,一时竟停不下来。“我是太开心了。”她解释说。
洛菡池斜眼睨着她,脸上浮着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辛岳对徐二娘的目光做出了回应,他说:“大夫人,阿杭你们先走吧。”林烨杭有些狐疑地想问,洛菡池却不假思索地说道:“走吧。”便拉起他离开。
徐二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对手面前的失态,掩饰性地哼了一声。辛岳的身子也颤抖起来,薄薄地唇里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字眼:“妈……”
“你!你做了什么!”徐二娘忽然再也无法把持,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将如云的长发弄得散乱,连侍女都赶了下去。
辛岳抿着唇不说话。他曾说林烨杭执拗,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也不过如此。
“十九年啊!你怎么能把解药给他?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的意思做?”她絮絮叨叨地重复着,既有绝望也有愤怒。末了,她指着他道:“你和林烨杭那白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懂手段心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么?我要是不早早把你送出去,你今天有寂庄这个落脚点么?你要是让林烨杭死了多好?这个清明山马上就是你和我的了!到时候再将寂庄接应过来,整个南北还不落在我们母子的控制之中?你怎么尽不明白呀。”
她是真的急了,问句一串串地好似连珠炮,中间毫无隔断。
“我还没你想得那么深远。”辛岳低下头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成了你的棋子,有时候您陌生得不像是我的母亲。”
徐二娘凌厉的目光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好似窗外凌虐大地却又忽然飞逝不见的烟尘。初冬时我们的手指尚未僵硬,然而她,却像已经走进了深冬,不仅指节,浑身上下都僵硬得动弹不得,好似有砭骨的寒冷,止不住地汲取她的热量。这一霎,那些已经破灭了的梦幻泡影早已不再重要了,她曾闪得恍若琉璃的眼眸也失去了光泽,此刻甚至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是这样想的……你恨我?”徐二娘呆滞地道。
辛岳没有回答,他向着徐二娘跪了下来,高高的额头抵在琉璃镶嵌的地上。一下,一下,又一下。这沉重的每一下,都像敲在徐二娘的心口,疼得不能自已。
磕完头后,辛岳平静地站起来,扭头便走。曾经她以为她有多了解那颗敏感脆弱的少年的心,然而现在那个收够摆布的玩偶已经摆脱了他的束缚。留给她这个母亲的,只一个倔强的背影。
云脚积低黯淡天气,月勉强从乌云中透出微弱的华彩,宛如一道细碎的金边,衬得云下的月似乎极圆。极轻极轻的雪花在朔风中漫天起舞,打着轻微的旋涡,将牧光舍笼罩在一层恍然如梦境的轻尘隐雾中,灯火明灭不定,光线扑朔迷离,仿若苍穹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