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6)
想着:“喏,给你看。”的伸手。
也许是因为她侧头看我时微微发红的鼻尖,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把路沿当独木桥走时轻盈而漫不经心的样子,在那时的半个小时前,体育课前的课间,班里同学都提前去了操场,只剩我和徐事在教室,班主任找到我,和我说,“不好意思啊,虽然你是按照要求做的,但是其他同学全都做错了,只能麻烦你重新做一份了。”
而半个小时后,徐事摇摇晃晃地对我说:“我比别人多走了一趟桥诶,赚大了。”
没头没尾,没有目的,没有意义。
在她对我伸出手的个月后,我对她展开了手心。
19.
没等到考试,徐事不再来学校,她开始住院,我们在不见面的日子里用手机联系,聊天时间却比以往延长了很多。
我们聊许多事情,大部分时候我们没有话题,只是从一件事聊到另一件事,有时候聊刚吃的东西,有时候我们各说各自想说的,也不在乎对方听不听。
她和我说起她的家庭,她的生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母亲后来改嫁,又有了两个儿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对家庭没什么感情,只在少数的时候露出温情。
比如有一次聊天中途,她说:“等我一下,我去吃个药。”
“好。”我回过去,过了一会儿又疑惑,“什么药?”
“最便宜的药,反正是治不好的,做做样子给我爸妈看罢了。”
20.
因为烟花的禁令我住的地方即使是除夕也一片寂静,电视依旧在放着,母亲和父亲在忙着发拜年短信,我在沙发上时而看看手机时而翻翻书,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徐事的电话。
“我回家了。”徐事说。
“挺好的。”我回。
电视里传来观众的笑声。
“祝你新年快乐,鹏程万里。”
她的声音穿过层层线路传来还是很磊落,那是一种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说话时的磊落,以至于能让人忽略她声音里的虚弱。
我想我当时是想要挽留她的,想要问她能不能不自杀,能不能再活一下试试,但我没有。
我相信她的选择。
也知道没有人有必要因为我的期望而迁就。
“新年快乐。”我开口,但是声音一瞬间被淹没了,听筒里传来的巨响,即便看不到也可以想象烟花在夜空中盛开,像开在夜空胸膛的一枪。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21.
我站在徐事的遗照前。
我曾经想象过她死去的一天,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和她发消息,得不到她的回复,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会恍然大悟,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事实上我是有预感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我已经问不了她了,她在前一天和我说“送我生日蛋糕吃吧”,这不是她一般会说的话,但当时的我并没有预感,所以我也不知道她那样说是不是因为有了预感。
徐事死的那天我醒得比以往早,半梦半醒之间摸到枕边的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又睡了过去。这一次睡得很沉,在闹铃响之前再没有要醒来的意识,但是在闹铃响的一瞬间我就猛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