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梦凝录 025 茜纱帐（五）(2)

梁韶便不再询问，却也不肯离开，只是一天夜里，陵山山洪暴发，陵水决堤，梁韶那个小破屋子自然是抵挡不住，顷刻间便没了，土地公和土地婆只把梁韶的尸体打捞出来，然后看着冥界的勾魂使者把梁韶的魂魄勾走。
“我和我家老婆子把梁先生捞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块红纱，之后洪水退去，县里的人也渐渐回来，只有知县家的秀姑娘来看了一次，之后她便嫁人了……”
后面的话常雨源没再听进去，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座孤坟，想起那人对他说的，“我命中注定孤苦终生”，他当时听了只是笑笑，心道是哪个骗人的神棍说的话，却不料，竟一语成谶，而曾经信誓旦旦说要陪他到老的常雨源，却是那样突然得离他而去。
常雨源的到来是突然的，离去也是突然的，不同的是，常雨源的到来梁韶从未期待过，却在喜欢上他之后，每日都准备着迎接他的离去。
可是梁韶啊，那个蠢凡人，明知道常雨源不会回来，却还依旧守着那句“好啊，我等你回来”，仿佛只要他信守承诺地等，常雨源就也会信守那句“又不是不回来了”，终有一日会回来一样……梁韶是对的，常雨源的确回来了，可是却回来的太晚了，五年时光对于常雨源来说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却没想到，已经是那个蠢凡人的一生。
那相处的几个月，对于常雨源来说是毕生未曾有过的温暖开心，对于梁韶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常雨源以后可能会遇到许多让他觉得温暖的人事物，但是梁韶却只有他了。梁韶此生孤苦，唯有与常雨源相处的那几个月，是他此生唯一的光明和温暖，常雨源爱玩爱闹，有时胡搅蛮缠戏弄他，但是他却甘之如饴——从前，连戏弄他的人，都没有。
若是没有遇到常雨源，梁韶或许会随着大家去避难，可是已经尝到人世间最甜的糖，又怎么能再吃得下吃那世间最苦呢？人活一世，已经尝遍酸甜苦辣，如果知道此生再无半点欢愉，只能守着那几个月的回忆度过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倒不如归去。在奈何桥上，黄泉路上，忘川河边，他再随意等几百年，看着人来人往，或许便能逐渐淡忘那富贵公子的音容笑貌，又或许等那修道的富贵公子寿命了结，他还能见到他，只是不知那又是多少年过去，他还能不能认出常雨源来。
常雨源对着土地一拱手道谢，之后便飞去北陆冥界。巫妖世仇，虽然已经过了万余年，但是像常雨源这样的老妖怪，还是对巫族有着不可磨灭的反感，不过为了梁韶，他顾不得别的，直直去了酆都的祖巫殿，有人欲拦他通报，被他一挥袖子就打翻在地，那些巫人见状不由得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帝，不好了，妖族又打上门来了——！”
奢比尸当时正看着这几年的税赋，本就头疼脑胀，听到这话当下怒火中烧，一下冲出去，“昆仑雪衣你有毛病啊！要打架去东陆——嗯？常雨源？”看清来人，奢比尸不由得一拍额头，“你来做什么，我巫族的姑娘可不喜欢——”
“我要看生死簿。”常雨源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奢比尸见他脸色惨白，唯有双眼布满血丝，似是发疯了似的，便一边应付他，一边想着叫人通知常雨溟过来把她宝贝弟弟接走，要是常雨源真的在自己地盘上出了点什么事，那么第二次巫妖大战可真的要开始了，冥界虽然和仙界没有什么直接冲突，但是凌霄有些事做得太过份，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个心机深沉的人类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