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独白(3)

我知他想为傅家寻个靠山，看上的是我世子的名头。知他爱着无谢，又想得了自在。可这世间哪有两全之法，怪只怪我心生贪念，想他多少能念我一些好，夫妻一场，倒像是仇人模样。
他想为无谢报仇我不拦着，可他万不该拿和离来威胁我。祖母与他向来不睦，我便夹在其中颇受牵连。和离二字万不该当着祖母来说，若是祖母到皇帝跟前提一提，你就再不是我的了。我想我是疯了，要除去所有隐患，那些肖想你的，企图分离你我夫妻的，一个都别想活。那个胆敢遣你来算计我的女人，也不必存在了。我要你无处可去，无家可依，只能看见我。
而后，我造了满手罪孽，他逃亡里伤了腿。
再见他时，我想他是恨我的，我将他锁于密室里，解了衣裳想要他。可他，好似，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再也舍不得伤着他了。
他还是很冷厉，不言不语也不笑，偶然会说一句，他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肯给吗？”是啊，只要我有的，都给你。可他又道：“我想要你死呢？”我垂眸瞧一瞧左手掌心那道疤痕，算来也没剩多少时日了，届时你便可如愿，回你的江湖去。
原是想着便如此走过后几年，你我夫妻缘分浅薄至斯，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能陪我至盖棺时。却不想，听你睡梦中呓语一个人的名字，那名字我未曾听过，念作：“长离”
彼时我尚不知，那是我前世的名，我想你心里，无谢也好长离也罢，总归不会是我，从来不曾有我。互相折磨到今时今日，我忽然觉得，兴许真的该放你走了。
躲去皇宫近两个月，我拿着你送来的书信，瞧着上面寥寥几笔，写道：“你回来，我很想你。”你是真情假意我心中明镜也似，若是从前见这几笔，我定会将真心双手奉来你跟前，只想你能对我笑上一笑。可如今，我忆得了一个人。
那不过是我恍然间做的一场梦境，梦里什么都有，琼楼玉璧，燕雀鸾凤，姹紫嫣红，有六百年前温润如玉的君王，将我揽入怀中轻吻我额头面颊，轻声软语唤我的名姓。不过须臾之间，便被锁进牢房里，我那庶弟，你今生情投意合的心上人，构陷我母族，于我刑罚加身。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一一过上一遍，直叫我生死不能。我看见，我薛氏满门戮首于市，他坐于金尊玉案之前，神色狠戾，拂一拂袖，我便身负枷锁被按至午门前，身首异处。
星辰变换，史册已然写过六百年峥嵘岁月，我魂牵梦萦的良人淌过忘川之水再见，已然换做一身冷厉，言语刻薄至极。我初时不知为何一念抵在心间，想着只此一生非他不可，哪怕业障加身亦将自己困于其中不愿脱出。谁成想，错的离谱。
我不要了。小雪也好，君王也罢，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