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独白
傅红雪这个名字,刻进少年时、青年时,也将将刻进而立,未能全然刻进而立之年,是因着未过三十,我便死了。
琛之一字,祖母言过:是为宝玉,长房嫡出只我一个男儿,便有视做珍宝之意。
前世最初十九年里,我过的也很快意,想来只要未见那人,便是快意的。所以临死之际,我瞧着同床共枕了近五载的他,只想下一世、下下一世,都再也不要遇见了。
那年夏至刚过,无谢带来一位江湖结识的朋友,说是自边城而来。那一日,天气还算舒爽,日头斜过西处将落未落的,皇上正传了口谕召我进宫,我便只同那个人遥遥对视一瞬。便是这一眼,生出半生妄念,如今想来,那个人一眼都不该看。
现如今让我说看上他什么,我是一句也说不出。可那时,真是吞了秤砣挂了歪脖子树。莫怪我那皇帝老叔埋怨我,说我梗了脖子撞棺材,拉都拉不住。
期初他就很乖顺,我问着他,喜欢桂月斋的糕点吗?喜欢马市那匹良驹吗?喜欢樊楼的佳酿吗?他便眼角挂上浅淡笑意,回道:“都好。”那时,我很欢喜。
后来才得知,他同我那庶弟情投意合,互生情愫许久。可他却骗我,那日我揣了满怀悸动心事,自进屋里便磨在他身侧,忐忑半炷香有余,终于敢将心意问一问,原是想问:傅公子喜欢无谢吗?可当年不够老成沉稳,心里辗转反侧到得唇边却变作了:傅公子有喜欢的人吗?那时我尚不知,他与无谢已私定过终身。只听他答我:“没有”我闻言欢喜的紧,没注意瞧他神情间的淡漠疏离,眸光闪避。
而后还掺杂了许多鸡毛蒜皮,他母亲很是无法言说,到如今我还记得,她瞧着我时,眸子里有股狂热,好似我是大庙里的活佛。没过多久,无谢同他一起竖着出去,一个人横着回来。祖母大发雷霆,说要端了他们家出气。我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珠子,想要护他周全,直挺挺跪在祖母寝房门外一日一宿,仗着祖母疼我,跪走了驸马的名头不说,还跪来祖母一句金口,便是这承诺,变作了我的罪孽,所有人的劫数。
祖母应承我:“若是三年之后你们有缘,祖母便成全你。”我那祖母,是实打实的疼我。所以而后须臾年岁里,我郁结难舒,也有此一故。
命运惯会捉弄情深者,也是愚昧痴妄。三年后再见,他冷着脸闯来我花府,也不知去过什么蛇虫鼠窝里游荡,带了一身糟心的毒。我将他安置在府里,请来拜月谷主诊过,那会儿说了还能除,可那祖宗......携着无谢私奔了。我扯了幌子想帮无谢和他遮掩一二,那会儿说白了还能回头。只是我那时性子还很纯厚,未能帮着他们避过祸端,无谢被带回府里,祖母新仇旧怨念一遍,要给傅红雪尝些苦头。
若我不见着他,便也没什么,凡人爱恨能在心间留存几年?我非圣贤,也会娶妻生子,将他忘了。可他又来闯花府,祖母排过护院两侧,定百步之约,我没法子,暗地里遣人去唤那位斑衣教主来抢人。可那头刚嘘了一口气,无谢房里升起浓烟,两头忙活完,心神还没稳上一稳。圣上赐婚的旨意兜头砸来,直砸的我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