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Ⅲ(2)

伊芙利特一手盖在脸上，呢喃着破碎的句子。她另一只手还死死捏住赫默的手腕，指节泛着惨白。
“嗯，我知道。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赫默为她理好凌乱的发丝，擦干净汗珠，又把被单折好。
镇定剂很快有了效果，绷紧的肌肉松弛下去，伊芙利特再度沉沉睡去。确定她熟睡之后，赫默揉着僵硬的脖子回到移动办公桌前。
守夜时间也是工作时间，夜班对于特殊作息的黎博利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包括赫默的另一位同事白面鸮在内。电脑右下角新信息的提示一闪一闪，赫默点开邮箱，发件人正是白面鸮：
『“汇总后的比对结果上传完成，请注意查收。另，目标伊芙利特的大脑异常放电已记录。 from：Ptilopsis。”』
原始数据冗杂的测序图经过白面鸮处理后留下了部分等位基因点，然后是造影检测结果和杂项分析。让赫默移不开目光的是最后的结论：伊芙利特的类型与任何已知的萨卡兹人都不同，甚至和她刚被莱茵生命收容时留下的记录也有明显的差异。
答案呼之欲出。
和赫默预测的一样，临床试验注射的载体配合调整手术减弱了源石微粒对伊芙利特的影响，也让她体内的源石微粒与她在更深的层次开始结合，她的角和尾巴都在朝着全结晶化的方向转化，这些细小的变异之处就是进化的前奏。
可这些变异的方向真的是赫默能控制的吗？
赫默合上电脑，吐出疲倦的叹息。沉睡中的伊芙利特流露着柔弱的气息，再看不出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那张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也许是做了难得的美梦。赫默调整好座椅的高度，把头埋在床沿。
低沉的噪音宛如细碎的潮水，冲刷着机房的每一寸角落。
莱茵生命名下的超级计算机坐落于此，此刻它正在全速运转。处理器阵列的森林里，红与绿的小灯跳闪不休，仿佛夜幕中的群星。
白面鸮缓步走在一座又一座比她还高的处理器之间，幽暗的光芒照着那张永远平静的脸。行至最后一组处理器时，她停下脚步。
“检测到异常进程……塞雷娅主任，现在不是你该出现的时间，这里也不是你该出现的地址。”
“人并非程序，有误差也在所难免。”塞雷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有些模糊：“关于我之前的问题，我想听听答案。”
“白面鸮永远确保自己的行为不会干扰对数据的分析。白面鸮永远确保自己以中立的态度去计算一切可能的结果。”
“即便与莱茵生命相悖？”
“当莱茵生命可能影响白面鸮的选择时，白面鸮会明确拒绝该项指令程序的运行。”
白面鸮绕过处理器的高墙，那双镜面一般的眼眸里映出塞雷娅的身影。她以自己一贯机械化的语句说着大逆不道的内容，就像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判断条件。
满足，运行。
不满足，驳回。
塞雷娅看着眼前的人形电脑，微微颌首：“我相信你。”
她伸出手，白面鸮静默许久，同样伸手。两只手掌握在一起，简单的上下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