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壳卷】追着阳光(3)

卷儿是个例外。
一把吉他、一架电钢、话筒、大海报……不过除了大海报，剩下的都在办理入住时被警卫扣下了。
他原来乐队的鼓手没能抽到签，鼓被扣下的时候，他眼睛通红地同那群身着黑衣的警卫吵架，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被强制带走。
他和阿壳的社区中都是青年人，不像揪揪，因为长得像个奶娃子被当作谁家孙子给分配到了中老年人密集区域。
“我跟你说，我们这边可热闹了，大爷大妈比我灵活，整天跳广场舞，我在屋里听着都想跟着扭。”
“他们说，反正也活不长了，就干脆尽可能地活得潇洒点。”
“可是，你看咱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哪里来的潇洒呢？”
六楼的人跳楼了。
六楼是顶楼，拥有整栋楼唯一的阳台，那名邻居从阳台上一跃而下，血溅在地上，留下一些橙黄色的锈点。
据说他前一天晚上曾经尝试，用自己的发明飞起来。
传闻让所有人心中一沉，卷儿跑向揪揪家里的次数明显增多，生怕孩子一个想不开步了那名发明家的老路。
“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揪揪把新研制出来的药水兑进试管，管中的液体亮了亮，“我心理很强大，强大得很。”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
“说真的，你放心，”
“我还没有种出我的花。”
阿壳和卷儿曾就读的大学，是一所顶尖的学院，两个人都学的同一个专业，搞不好能拯救地球的那一种。戴着眼镜的白胡子老教授看着灰蒙蒙的天止不住的摇头叹气。
后来那名教授抽到了签，却没有入住。
卷儿回到房间里突然觉得很烦躁，把手伸出去对着窗外，直接的光芒透过指缝洒下来，没有一丝柔和。
卷儿从床底下摸出几本书来看，嫌弃地扒开了被勒令带进来的专业书籍，翻出了泛黄落灰的诗文。
当初，诗集和乐谱是一起被焚烧厂处理掉的，这几本是卷儿从揪揪社区里的一名老爷爷那里弄来的。
卷儿饶有兴致地问他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那名爷爷抬眼看他，坚定地说自己是收废品的。
卷儿一时语塞，抱着书问他，多少钱？
他说，免费，只要你肯为我唱支歌。
不久后那名爷爷就去世了，是伏在桌案上走的，钢笔的墨水给他的衬衫染上一大片蓝黑色。
卷儿抚摸着粗糙的纸张，只觉得眼前那些排列精巧的句子都成了乱码。透过薄薄的纸片，他看到了老教授明亮的眼睛，看到了发明家飞翔时的身影，看到揪揪的花开了，看到阿壳在广阔的海边，从后面搂着他。
卷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那名“收废品的老爷爷”在卷儿为他唱完一支歌后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诗集和乐谱都烧掉吗？”
卷儿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说：“因为诗和音乐都让人看到希望。而希望在这个年代，就是毒药。”
卷儿在他的房间里跳起舞。没有舞台，没有配乐，没有伙伴。
反正，也不用担心楼下会举报他。
其实，现在的人们都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他们被锁在这个比牢笼宽阔一些的牢笼里，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当初为了活命，大批大批的幸运儿涌进来，时至今日，却也忘了当初让他们欣喜若狂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