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的琴谱

1987版《红楼梦》的收尾内容基本上是周岭、周雷、刘耕路三位编剧另起炉灶的结果，他们抛弃了高鹗整理的后四十回，客观上使得故事结局迥异于一百二十回本石头记，但电视剧第30～36集还是采用了一些程高本的内容，如第31集宝黛谈论琴谱、黛玉抚琴一曲的桥段便是据高鹗整理的版本而拍成的。由于人们对后四十回的评价并不高，关注此处者较少，也鲜有相关文章详细论及，然而在笔者看来其与前八十回却有着微妙的联系，正好借此机会专门花些篇幅谈一谈百廿回本红楼梦中的“琴”及“琴谱”。
故事情节发生在《红楼梦》第八十六回，属于续书的开头部分，承接前八十回的余波，且看章回标题就直接写明：“寄闲情淑女解琴书”，相关原文引述如下：
只见黛玉靠在桌上看书。宝玉走到跟前，笑说道：“妹妹早回来了？”黛玉也笑道：“你不理我，我还在那里做什么？”宝玉一面笑说：“他们人多说话，我插不下嘴去，所以没有和你说话。”一面瞧着黛玉看的那本书，书上的字一个也不认得。有的像“芍”字；有的像“茫”字；也有一个“大”字旁边“九”字加上一勾，中间又添个“五”字；也有上头“五”字“六”字又添一个“木”字，底下又是一个“五”字。看着又奇怪，又纳闷，便说：“妹妹近日越发进了，看起天书来了。”黛玉“嗤”的一声笑道：“好个念书的人，连个琴谱都没有见过？”宝玉道：“琴谱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上头的字一个也不认得?妹妹你认得么？”
电视剧第31集 大概是31集（“家宅乱误窃通灵”）通灵宝玉丢失是重头戏的缘故，电视剧中谈论琴谱较之小说极为简洁，除了“天书”之句，其他描述琴谱文字的话全都略去了。谈琴谱自然要从古琴开始说起，无琴当然无谱。
古琴，传说源于先秦时期，到如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然而流传下来的琴谱不过百余部。唐代以前琴谱都是直接用文字记载，所以又叫做“文字谱”，遗憾的是流传到今天的只有《碣石调·幽兰》这一部文字谱。后来古人使用减字拼成某种符号记录左手按弦指法和右手弹奏指法，这是一种只记录演奏法和音高，不记录音名、节奏的记谱法，名曰“法谱”，又称为“减字谱”。其特点是：“字简而义尽，文约而音赅”，因此林黛玉说“不用教的，一说便可以知道的”。 
林黛玉手中的琴谱在宝玉看来简直是天书，那么琴谱究竟长什么样呢？ 
我们先来看一下现存唯一一部文字谱——《碣石调·幽兰》，此谱相传为梁代丘明所传，于十九世纪末在日本被发现。
《碣石调·幽兰》 接下来再请看一部减字谱，就是林黛玉看的那一种。《臞仙神奇秘谱》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采用减字谱记录琴曲的古琴谱集，成书于明代初期，下图即其收录的一部作品《华胥引》：
《臞仙神奇秘谱》 显而易见上面确实有“五”啊“六”啊的、添笔加字的。从这张图我们就不难理解贾宝玉为什么把琴谱看成“天书”了。
前边林黛玉说：“在大书架上翻书，看有一套琴谱，甚有雅趣， 上头讲的琴理甚通，手法说的也明白......前日看这几篇没有曲文，只有操名，我又到别处找了一本有曲文的来看着，才有意思。”因《碣石调·幽兰》中多有倚恤操、掘一操、越囊操、拘幽操等“操名”（古琴曲为“操”，故操名即曲名），笔者推测先时看的即是此书。又因《臞仙神奇秘谱》是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一部琴谱，也是琴手必备的琴学资料之一，所以黛玉现在手里拿着的极有可能就是《臞仙神奇秘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