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控制了我,我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 科幻小说(3)
“你看她在笑呀,只要我一弹琴她就笑,她对音乐很敏感,也许她像我一样有音乐天赋呢!”
这个曾立志成为音乐家、最后成了音乐老师的男人,还好意思提音乐天赋?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跟天赋没关系!我说过很多次了,两到三岁是小孩阅读和逻辑能力发展的关键期,过了关键期再怎么培养都费劲!”
“文……”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似乎想安抚我,但我怒气冲冲根本停不下来。
“两岁以后马上就进入前运算阶段了,要是我们女儿语言和逻辑能力没发展好,下一个阶段的概念形成又会遇到困难慢于同龄人,你就不能付起一点当爸爸的责任心?”
“文。”他又喊了我一次,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我像赢了钱的游戏机一样哗哗往外吐着硬币。
“我知道你心态不成熟,我知道。你在我们的亲密关系里一直是个大男孩,这是你的原生家庭决定的,因为你幼年父亲不告而别你母亲过于宠溺你,这个不怪你。但现在我们有女儿了,你能不能为了我们的女儿稍微表现得像个大人?”
“文!”他提高了嗓音,“女儿哭了!”
“我知道!”女儿从刚才起就在嘤嘤哭泣,现在变成张大嘴哇哇大哭,哭声让我心烦意乱。“但我必须让你明白,我们俩的亲密关系构成女儿的原生家庭,你知道你一直这样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吗?”
“你好好跟我说话,”他也有点恼怒了,“不要用你的理论跟我说话。”
“她会长成一个对男性没有信任感的孩子,从而对这个社会的一半人都无法信任和理解!”
“文!”他突然爆发,“我让你本人跟我说话这么难吗?”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声音重得像一面鼓,以至于有耳鸣般的回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终于停止了。
白天的情景在我眼前浮现。
大号黑色垃圾袋落下来。
“有时候目标太强,太过渴望一样东西。”
黑色的男士皮鞋从窗外划过。
“反而不利于专心工作。”
这些话真的是我说的吗,就在那个男人在我眼前跳楼的时候?
阴森的鬼手在黑暗的房间里蔓延,向我伸来,轻轻攥住我的后脑勺。我渐渐变得僵硬,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感。
三
“我觉得我被控制了。”
我说出这句话时,对面的许老师抛来一个宽厚的微笑,眼角的细纹也温柔地皱起,不像我总笑得那么干瘪。
许老师是一个有二十年经验的老牌咨询师,他是我的体验师(给心理咨询师做咨询的人),更是我信赖的朋友。只有在他这里,我才能放下防备畅所欲言,用近乎撒娇的自我放任说出觉得自己被控制了这种蠢话。他没有责怪我的不专业,而是和蔼地问到:
“和里克沟通还是不顺畅?”
我和里克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我是个理性的人,他却习惯于随心所欲,奇怪的是直到结婚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更年轻的时候我们无话不谈。我们在大学里的草坪上相遇,从光亮的下午聊到月光微凉的黑夜。我以为,我们足够熟悉彼此。我以为我们的交往是充分交流后的理性决定,显然对他而言不是。也许,对他不过是荷尔蒙牵制下极力的自我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