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蜕(2)

我驱动着身体走到杰克的身边，战战兢兢地打量着这具蛇蜕，即使隔着厚实的玻璃我也能闻到那股腐败的腥臭味道，我感觉胃液在翻滚，小心翼翼的侧身，却看到了这具蛇蜕有着让人感到困惑的人形面孔，五官俱全，还有一双不详又恐怖的已经完全萎缩成枯柴的双臂。这些存在于这具蛇蜕上的超脱常理的细节都让我由衷的从心里蔓延出难以言尽的恐惧。
但杰克不一样，在我双腿发颤想要逃离此地时，杰克依然瞪着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趴在玻璃柜上，喃喃自语。然后他做了个让我感到不解与绝望的举措。在他着魔般的注视下，随行的那矮胖的青年收下了高昂的小费，缓缓的卸下了一面玻璃。
房间里迅速弥漫起让人难以忍受，极度作呕的臭味，我扶着一个矮柜将腹中的一切清空，回头看去，杰克正伸直着手臂，像是爱抚情人一样抚摸着那具恐怖的蛇蜕。
我已忍无可忍，抓住杰克将他从那爬虫馆中粗暴的拽了出来。回去的路上，甚至是到了旅店里，他也会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情绪高昂的说着疯话，他会用惊恐又狂热的语气叙说着那蛇蜕的美妙，他说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鳞片纹路，发出的沙沙声像是一曲来自荒古的歌谣。
我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尽管我的确是位爱蛇之人，但在此次参观以后，我只要听到杰克提起或想到那具蛇蜕，都会让我感到一阵恶寒，身体不住的会冒着冷汗，那蛇蜕一定是邪恶的。而杰克，可怜的杰克，一定是魔怔了，被那可怕的蛇蜕诅咒了。
我有些担心杰克的精神状况，但隔夜他就像平常一样生龙活虎的打包着东西，大呼小叫的招呼我快点洗漱前往码头，我也不愿提起那具蛇蜕，颇为默契的只商量今日的行程，对昨日的遭遇闭口不谈。
一路无话的登上小岛，那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小岛，近乎原始的丛林，硌脚的沙滩与泥泞的小路，无时不刻都散发着一股探险的味道，只是那味道中却混杂着一种让我极度敏感的腥臭味，而这味道的来源，竟是杰克。
我数次想要张口询问，但都被我咽了下去，或许是我神经质，亦或是太过敏感，昨日的冲击可能一直在我脑中乱窜，那怪异恐怖的蛇蜕一直阴魂不散，导致那时我看着走在我前面的杰克的背影，就像是看着那具蛇蜕，那个轮廓，那股臭味，还有那股无时无刻萦绕在我心头的不详寒意。
我们行进至夜深，在一条溪边扎了营，二人之间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杰克死盯着跃动着的火苗，而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眼瞳中反射的火光，闻着那股散发出来的味道，像是盯着具死尸。
那夜，我做了有生以来最漫长最诡异的梦。夜里起了风，我蜷缩在睡袋里，半梦半醒间听到风扯动着帐篷，树木发出细微整齐的私语，沙沙声起此彼伏。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空气中弥漫起了浓厚的腥臭味，很快远超那肮脏的污水横流的爬虫馆的恶臭在我四周蔓延，隔着帐篷我能听到阵阵急促又不详的沙沙声朝着我快速靠了过来，然后是一瞬间的宁静，树木不再窃窃私语，凝固的空气中开始流动起一些古怪短促的音节，这些音节连接在一起，就仿佛有人在颂唱一段段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