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4)

“我们准备把沿河几家餐馆同时段的客人找来，他们是现在所知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了……”他在工作笔记本上飞快写着，黑色的字像是逼近我的嗓子眼了。我一想到我那刚树立的形象，我的职位…..可能会顷刻淹没在这黑色的海里。若是在找目击者的过程中发掘出这十几个人所牵连的利益关系，我可是要被打入谷底，根本不可能爬起来啊！
我不敢去想象了。
“当然，一切行动暂定，作为特别邀请来的专家，我们的行动指挥还得听从您的建议……”白警官抬头看我时，一定会发觉我面色的惨白。
“这，这么说……行动指挥权还有我的一部分？”我的话语已经明显有些哆嗦了，这种情况是不常有的。
“是的，我们警员们都相信您的判断，您可是警界精英啊，我们私下经常转发您的视频，这会儿分析再多也不过是我们自己的判断。”他的话语貌似又缓和了些。
喉咙上那把看不见的刀像是放下来了。我努力平和自己情绪，好显得足够自然，同时要努力撇清“关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看不必了罢……既然法医的报告足够充分，并且又没有直接的现场目击证人……”我仿佛又站在摄影机前一样，演技很是自然。白警官听着，脸上也早已没有了怀疑的神色。“我们就作为一次普通的意外死亡事件处理吧！”当我结束时，他也停下了笔，本子上黑压压的一片，脸上尽是崇敬和服从：“一如您节目里的缜密分析啊，我们就听从您的安排……”
白警官迅速做好了处理工作：劝导群众，运走了尸体，接受媒体采访。事情最后以“沉迷玩手机者落水”的论述，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公众号，被少数几个百姓茶余饭后谈起，顶多开开玩笑吓唬吓唬走路玩手机的人。堤边的水声渐缓，人心平静一如每个夜晚，像什么也没发生。
六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我认为这次没有任何疏漏。
回家路上，我问起白警官：“你全名叫什么呀！”
他起初头也不回没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刷着微博，说：“姓白，白广……别说我这怪名字了”他立马把话题又转移到了我的节目上：“您瞧，您节目还在网上热议着呢！”
“白广啊”我也很想笑他的怪名字：“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沉浸在这各种社交媒体的信息里，走路看，吃饭也看，你看这回好了，也算是被信息淹死的一个人吧……”
“哪有那么多危险”他笑道“网上有用的东西可多了，注意就行了。这不，微博一搜你名字，什么消息都有…..诶，一个和您同名的陈警官，在江南大道上发现和涉黑的刘总进入高档餐饮会所…”
我笑不出来了，他却笑着，屏幕的白光映着他的脸，竟显得有些可怖。
在我尚未在黑色的洪流里自掘坟墓之前，身侧那看不见的凛冽白光啊，早就静默地露着，只是它从未透露，是獠牙钳住我的腕颈，还是要撕扯开我的丑陋。
（写于2013年夏，全文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