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下）

（小周独白是莫泊桑的《月光》，结尾出自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谢谢各位还在看，谢谢！）
若几年后，我依旧神色黯淡不知归处，能否请你还我，我当年一厢情愿落笔时，一撇一捺写就的全部温柔。
——摘自周九良日记
那年夏天，周九良最终还是又跟着孟鹤堂的脚步向前走了一步，从相隔千里遥远的南方小镇迈入繁华忙碌的祖国中心。
他成绩一般，留在本地的师范院校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奈何拿着志愿表预备填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打探了孟鹤堂的去向。他追逐的脚步已经逐渐缓慢下来，比起中考时的一腔热血，心里已经凉了大半。只是这些年把孟鹤堂作为自己做决定的标准已经形成了习惯，根深蒂固地刻在骨子里无法动摇。
孟鹤堂追逐着栾云平的去向，他追着孟鹤堂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爸妈一贯是开明，从前还给他些建议，这次却意外达成了一致，谈起来这个话题时妈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后脑勺，语气里却全是满满的肯定与骄傲：“想好了就成，我们航航长大了。”
他也真就拎着箱子离开了生长十八年的江南水乡，离开了熟悉的栀子桂花玉兰，离开了小桥流水与茉莉。
他和孟鹤堂的距离，也从一步之遥变成了三环与郊区的距离。
人生在世多数都不如意，多行一步的距离有时候都需要花出去三至四倍的力气，何况原本好些事就无能为力。
隐藏再深的秘密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就好像被周九良隐瞒在心底里的爱意，透过眼睛传达出去。
毕业后的聚会大多是最后的狂欢，从前并肩奋斗过的人从今天起散落在天涯海角，甚至谁也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彼此能够相见的最后一面。
孟鹤堂坐在人群的中心抱着吉他唱歌，身边依旧围着这些年来与他交好的男孩女孩捧场。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时光里，孟鹤堂大约就是那个让人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的男主角，他的身影能够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占据着一席之地。而周九良站在远处遥遥观望，看着人群中的热闹，却也没有参与的冲动，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各个角度窥探孟鹤堂的身影，学会了在别人看向他时低头隐去自己的目光。
他知晓自己大约是若干年后聚会同学叫不出名字的路人甲乙，却庆幸孟鹤堂的出现。这道光芒的出现最终彻底改变了他生命的原定轨迹，免了他成为学生时期的中等生、成家立业的老实人。再隐秘的爱恋也是爱，他让小周少年变得和无趣的普通人不一样。
就算是没有好结果，也没有什么可遗憾。
他自己也暗暗想过，为什么密密麻麻几千人，他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孟鹤堂的背影，一厢情愿地以为不是自己刻意找寻，而是孟鹤堂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自欺欺人地管这样的事叫默契，揣测着并不存在的心有灵犀，最后站在原地，等着故事落下帷幕，等着孟鹤堂结束他的表演，等着时针指向十一。
秦霄贤喝得很多，迷迷瞪瞪地搭上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周九良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将人送回家，两个人选了条能见到江水的路，循着江岸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