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里橘气（秋瑾Ⅹ吕碧城）(2)

也是，她的笑容如春风和煦，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勾得我忘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抱负，自己的前程，只想跟她安守一世，只是，战俘百万，烈士千万，国民万万，我没有办法停下革命的脚步。次日，我东渡扶桑，尽力地压低帽檐，让他看不到我的不舍。
未曾想，那是最后一面。
到了日本后，我参与会议，共谋大计。期间与她不断互通书信。她嘱托我千万小心，我苦笑，革命者果真不该有太多牵绊。
1906年，我归国，却因革命事宜和保密需要，无法抽身见她。组织命令我在浙江组织革命工作，在1907年7月15日发动起义。我在信中与她约定起义成功后相见。
消息泄露，起义失败。
层层叠叠的清兵将我包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种狠厉嘲弄的眼神看着我们这群强驽之末，我想起了碧城。她断然不会用这般眼神看人，她眉目清朗，温和含笑。
恍惚中，我听见她说:“他日择婿，必与我才华相当。”她所认为的才华相当之人，梁启超，汪精卫，汪荣宝皆是赫赫有名的才子，可我，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32岁，再无法见她。
行刑台上，不明真相的国民向我们扔掷着烂菜，臭鸡蛋，我迎着人群而立，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碧城，我素来是不怕死的，可是为这种人而死，我开始怀疑是否值得。
“竞雄，你早些回来可好？”我张开干裂的双唇，动了动嘶哑干燥的嗓子，却无法再言语出一句:“好。”
手起刀落，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吕碧城:
我是江南人，即使我出生在山西。
12岁那年一阙怀古词称名于世。13岁时，父亲去世。族亲欺我母姊四人无依无靠，联合匪徒欲侵占父亲所留财产，我四处写信给父亲旧友寻求帮助，终得以保全。
却因此事引起婆家不满，一纸退婚书将我对姻缘的幻想击的粉碎。我暗自冷笑，婆家究竟是嫌我太过精明强干，还是嫌我吕家一日势颓，风光不再？
男子当真是情薄义凉。
迫于生计，我们在舅父家住了6，7年，我想去女子学堂读书，却被顽固守旧的舅父阻拦，一时激愤，我去了天津。
初到天津，我举目无亲，得知舅父秘书的夫人在《大公报》任职，尽管关系错综遥远，我还是写信求助。这封信恰好被总经理看到，总经理惊于我的文采，邀我做见习编辑。我自此屡在大公报发表诗文，一时风头无两。
同事打趣:“你像文学界的秋瑾。”
“秋瑾是谁？”我未曾听过。
可没来由的，我对她产生了兴趣，翻阅大大小小的报纸，我渐渐的被她吸引，刚烈执着，当真是女中豪杰。
那只是1905年五月的某个平凡的日子，我听得同事一声叫喊:“来了位梳头的爷们儿。”这等俏皮话倒是将她描绘的好。
眉星剑日，丰神俊朗，高高的马尾梳在脑后，几绺碎发轻柔地泻在额侧，更添几分清秀。她低头，反倒让我多看清了她几分，明明是生的逸秀深邃，眼中却含着女儿家的羞情。
我端了端姿态:“先生请入座。”她应着，朗声道:“我是秋瑾。”我当然知道，我看过你的照片，好多次。在《申报》，《大公报》，《时报》，《白话报》以及各种报纸上，每一次你都似摇曳星光，明是黑白照片，你却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