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的乌托邦(11) 皮格马利翁

她盯着伊利亚特的那只手。那只手上是一把锤子，另一只是铜锥。伊利亚特用锥子凿掉了她头发上最后一抹微尘，然后放下所有东西，开始微笑。她盯着他的笑容，她也想笑，可是，你知道的，笑不出来。阳光正好从窗子外透进来，被窗沿教唆成了一把利刃，把整个房子劈成光暗两端。最亮的一抹光扑在她的卷发上 这座大理石仿佛已经成画，美的不能再美的女神。
伊利亚特灌下一口烈酒，趁着醉意搂住这块大理石。
“等着，皮格马利翁，吾爱，明天你就会成人.......你会是我爱的唯一一个，我会是你爱的第一个......最后一个.......”
伊利亚特不胜酒力，烂醉如泥。她身边倒了下来，睡着。
她想弯下腰去吻她。做不到，不过大理石的心脏却在不安跳动。
“为什么!”伊利亚特赤红着眼，朝着神庙正殿的赫拉神像吼着。他手里攥着一张被汗、人力还有痛苦撕扯得起毛了的纸。潮湿，破烂，不堪入目，他一次次地展开，眼角张到最大，瞳孔也一样，死命盯着那样不幸的一张纸——他拿到神谕的时候已经这样看过了，然后便是撕扯。只有三个字，就算他瞎了一半都能看清，明明白白，白纸黑字，连墨水的香气都能闻到——只有三个字。遒劲的书写体。“回去吧。”他把神谕撕了，然后又拼起来，他走这么远的路不是为了看见这三个字的——一定是看错了，不可能只是这三个字，这几天太累了，真的太累了，累了难免眼花——
他把最珍贵的灰绵羊的血倒进了他唯一一盏金酒杯中。他捧着这杯血，在神像面前跪了下来。
外面的人一直在催。
最后他只是把血泼在了神像上，拿着那张碎片还有泣血的心不知怎样走上回家的路。幸好没人以渎神罪将他起诉。
该死。
他想像强拆方程式一样拆了那座神庙，可只是脚下一拐进了酒馆。不知道喝了多少，连酒里的柠檬皮他都吃了十几块的。记不得按了多少次呼唤酒保的铃......
幸好有土豪包了全场的钱，不然他怎么离开都难说的。没人给他醒酒汤，他醒来时只能用手捂住太阳穴，醉酒的头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总之太阳再找不到了。他忍着头痛，他要回家，他的爱人，他的皮格马利翁在家里等着他。我会和她结婚的，哪怕现在是石头，是大理石，我也没法与她分开。愁绪黏着他不放，他也没想剪。明天他要去买大红色的盖头，不过至少不用付嫁妆。
他的手放上了门把手。
开门后，和她说抱歉吧。虽然听不到。
门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紧紧把他抱住。发如檀木，肤如白雪，唇似血红，两汪秋水里看得见一片星空。她吻上他，似乎心脏已不再是大理石制成的。
伊利亚特的所有器官都在焓变，全身的器官都在消失，他以为......没想到......
直到她开口：“欢迎回来，等你好久了。”
......“我回来了。”他险些失声。他想努力地掩住泪水，她却同样抱着他，边笑边哭。
回家吧，回家吧......他喃喃着。